丁磊过大年
“如果说谁是中国互联网最保守、最有耐性、最可能活上一千年、等着先烈们都死光了才去收拾战场的,那一定是丁磊;如果说谁是中国互联网上最有抱负、最有野心、最可能通过一个先入为主的宏大战略一统江湖的人,那一定是陈天桥。”
这是媒体人程苓峰十年前讲的话。先不说陈天桥对于现在的00后们已经是个有点陌生的名字,就连张一鸣、黄峥、宿华这些互联网少壮派都处在了半退隐状态。
这个冬天,大小巨头的日子都不好过。裁员的消息如碎纸屑一样,撒了满地。中国互联网经过二十年冲刺,流量见顶,迎来拐点。反垄断、双减等巍巍峨如一座高山。就当下看,那个让段永平不放心的大男孩丁磊,还真有点不下牌桌推倒和了的意思。
作为最早的三大门户之一,网易在这轮风波中没什么动静。丁磊也在上个月收获了他的第三个IPO。而且他还等来了政策馅饼。腾讯被责令解除网络音乐独家版权,旗下腾讯音乐股价顿时腰斩。丁磊甚至直接喊话马化腾:俺们有钱,只要你放开,我们就敞开买。
然而就在举司同庆、即将数钞票发粮的年关口,网易又自己给自己加了出戏。
几日前,一篇《丁磊为什么错了》的文章小范围传播,文中说丁磊作为政协委员履职水平堪忧,批评他在政协会议上提出的“统一智能设备充电端口、制定标准”属于行政干预市场,会阻碍行业技术创新。很快,文章作者就收到了来自网易法务部的律师函。紧接着,《我被丁磊威胁删稿了》就成为超过十万人阅读的大范围传播。
原本只是观点之争,可非要如此强硬,让外人觉得以大欺小,网易挨难免挨一通骂。
不用说,法务部小伙伴的年终奖,拿起来怕是有点烫手了。不过,丁磊后来以个人署名写了封道歉信,言辞恳切,陈述调研行动和交流态度,反手又赢回一波好感。
这些年,丁磊对媒体讲话不多。他不喜欢,甚至有点排斥媒体。他不擅演讲,除了公职发言外,他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2014年,以“低调”声名行走江湖的丁磊,罕见地接受了《人物》杂志三次采访。他后来跟记者说很后悔,觉得自己言论尺度大了。他尤其不喜欢以意见领袖形象高谈公共话题,更担心外界解读,扭曲了他的价值观。“中国这个江湖太乱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媒体采访,人们只会出于自身利益去看(我的话)。”
在这之前,丁磊已经做了七年广东省人大代表。大佬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学识、懂技术,最专长的事就是拿出实际产品来解决现实问题。只不过,和其他大佬总是盯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稍有不同的是,丁磊时不时会如炮手般来一次出圈儿。
当选那年,他在人大代表组团视察时质疑广州新歌剧院停车位太少。次年一月,广东文化厅长曹淳亮说广东人均图书拥有量太少,应该多建些图书馆、改善出版业环境。丁磊则调侃:现在年轻人都在网上阅读了,盖图书馆不如盖网吧。后来,丁磊又炮轰食品安全问题。不多久,味央黑猪鸣锣开市,牵动全国人民的心。
他也对广东的人才政策表示关切,建议政府少卖几块地,多建廉租房,“有些城市为留住人才,政府专门为这些人提供几十万平方米的廉租房。广东有吗?……就看政府的姿态了!”他还抱怨过产权问题,“谁创新,谁倒霉”。
对媒体寡言的丁磊,在这些会议场合,充分示范了“无跟帖,不新闻”的网易路线,脱口而出的金句能盖起一座楼。尽管弹弹有角度,例无虚发,可偶尔也会擦枪走火。
2011年恐怕是让丁磊记忆深刻的一年,他在一次参会后的间隙表示,“我感觉广东人穿衣打扮太随意,不是很有水平。衣食住行都代表品味,一个城市女性的品味上去了,男性的品味也会上去。要提高一个城市的品味,首先要把女性的品味提上去。”
丁磊瞬间掉进漩涡。不过祸福相依。彼时微博还不像如今洪水滔天,那点讨伐简直不值一提。他遭遇的拳击殴打连皮肉伤都算不上。要放到现在,恐怕B站鬼畜也想不到会是什么情况。
在中国企业家中,丁磊是个极具喜感的CEO,自带欢脱气质。这很大程度也成为对网易品牌的加持。财经作家吴晓波曾为丁磊的快乐做了注脚,并被广泛引用:我采访很多富豪,几乎没一个是快乐的。主持人窦文涛跟他确认:没有一个?吴晓波想了下:哦,有一个,丁磊。
但这句话其实还有后半句常被忽略:“丁磊还好。第一,他除了工作以外是没有生活的,第二,他是没有朋友的,第三,你跟他的交谈或他日常的表现是非常紧张的。”
网易常年跻身互联网二线梯队,就像班里一个十名左右的学生,总上不去可也没掉下来。周围百舸争流,丁磊则在一边养猪晒碟打游戏。游戏在手,谁与争锋?
当初跟丁磊常互叫喝酒的张朝阳,如今开直播讲起了物理课。新浪除了微博乏善可陈,而微博也同样乏善可陈。丁磊或许也没想到,曾经和他在广州街头一起吃夜宵的马化腾,会是他未来最大的抢食者。只是丁磊相比小马哥,他身边似乎少一个能被叫得上名字来的二把手。
《基业长青》是对丁磊影响最深的三本书之一,另外两本是《从优秀到卓越》和杰克·韦尔奇的《赢》。他看完《基业长青》后总结出四个字:剩者为王。“做企业不是比谁先动手,而是比谁活得长;要活得长,不是比谁做对的事情多,而是比谁犯得错误少。”
丁磊之所以躲过了今冬裁员潮的舆论关切,也只是他把裁员这件事提前了而已。
网易游戏的营收占比一度高达90%,而第二引擎电商逐年失速。当游戏业绩下滑,网易市值跌去了三分之一。2019年,创办公司22年后,丁磊来了一次彻底的动刀。除组织架构大调外,网易严选、农业品牌网易味央和教育、公关等部门,均有近半数裁员。后来,网易考拉作价20亿美元卖给阿里,换回了阿里为网易云音乐的7亿美元注资。
做音乐也好,做电商也好,丁磊都是后来者。但他并不认可外界给他贴的“保守”标签。网易严选、公开课、有道、云音乐,以及养猪大业,丁磊轮番亲自站台。网易各个产品都深深打上了丁磊烙印,是其审美、趣味和价值观的投射。利弊参半。他的商业直觉可以在产品起始期,带来良性的数据反馈。可他的随性跟喜好,又同时限制着网易的打法。
网易网站部产品总监纯银曾对腾讯《深网》讲,“网易从来不是一家平台化公司,以产品经理自居的丁磊,其内部管理方式更多是一种兴趣式管理,其看好的新产品,必定亲力亲为,不看好的产品,则很难获得资源和支持,加之决策随意性强,不少项目有头无尾。”
《人物》杂志在文章中描述丁磊:“强烈的自尊心导致他在每一种新品前考虑过多,他不接受自己出现判断失败。这导致网易看上去太慢了,尤其在移动端来临时,一些高管选择出去创业。从微博到移动互联网,网易如一位起跑慢半拍的百米选手。”
段永平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一个人。或许阿段那句“慢就是快”也对他产生了影响。他对自己的方向感极度自信,非一般人劝不回来。当初网易做游戏,丁磊遭到很多认为他疯了的下属强烈反对。最后他拍桌子,“我他妈与其跟他们争论,不如先干”。
当然,他也还是总有怂的时候。腾讯《深网》报道中,网易云音乐上线前,丁磊坚持认为产品应该改名叫“Bad Monkey”,但负责音乐业务的前高级总监王磊没同意,“在音乐这件事上,是你专业还是我专业?”
丁磊崇尚技术,相信技术可以创造美好。他最大的爱好是自驾,就瞎开,也没什么目的地。《人物》文章中讲,丁磊对尊重有强烈需求,他希望以更高尚形象被社会尊重。“中国很多时候尊重的是一个真正有思想的人,(比如)诺贝尔奖获得者、哲学家、艺术家。”他说,“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尊重过有钱人。”后来,他又在别的场合谈到类似话题,“这是社会的毛病你不觉得?我们看一个人成功不是看他获得诺贝尔奖,不是看他兴趣,不是看他克服挑战、爬过一座又一座山峰。我们看的是有钱没钱,悲剧啊……”
这样的丁磊在32岁就当了中国首富,是本土诞生的第一位互联网明星。他在圈子中混迹多年,但现在即便翻遍全网,你能找到关于他的内容也只是老生常谈,故事和语录一再重复:
“我性格直接,包容性差,所以只能给自己标一个真小人。但是坦荡荡很重要啊。”
“XX是拿着卖白菜地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XX是伪君子,对外公布的捐款最后没实现”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
2022,丁磊50岁,逢知天命之年。他们这一批互联网人,留在牌桌上的已经不多了。$网易(N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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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