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野马财经
撰文 | 刘俊群
Kimi母公司月之暗面因投资人“互撕”冲上舆论C位,“战火”烧得比融资还热闹?
事件涉及专注于人工智能技术、估值33亿美元(约人民币240亿元)的月之暗面、公司创始人杨植麟、金沙江创投主管合伙人朱啸虎,以及朱啸虎的前同事、金沙江创投前主管合伙人张予彤。
朱啸虎和张予彤两人还是金沙江创投历史上仅有的两位凭业绩机制晋升的“主管合伙人”。2019年,他们共同投资了月之暗面创始人杨植麟的前项目“循环智能”。
但在月之暗面融资中,朱啸虎所在的金沙江创投选择不再跟投,而张予彤则在2024年2月促成了阿里巴巴对月之暗面高达10亿美元的投资,同年4月,张予彤突然从金沙江创投离职。
随后月之暗面估值飙升至33亿美元,而双方的矛盾也浮出水面。
2024年11月11日,朱啸虎牵头循环智能的部分投资人,对月之暗面的创始人杨植麟和联合创始人张宇韬提起仲裁,指控他们未经循环智能投资人同意,就启动融资并成立月之暗面。
这还只是一场朱啸虎和月之暗面创始人杨植麟之间的仲裁。一个月后,朱啸虎的炮火从对准杨植麟转变为张予彤。
12月5日凌晨5点23分,朱啸虎在朋友圈及评论区连发三条动态,直指张予彤“隐瞒利益冲突”,甚至用上了“信义义务高压线不可碰”“隐瞒/欺瞒”“被金沙江解雇”等措辞。
朱啸虎还在评论区再次强调了董事对股东的受托责任,并且转发了一条国资投资人的评论: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国资基金,第二天就会被经侦带走。
仅7个小时后,他再度发声:“我们完全不理解Kimi为什么一定要绑定张予彤,一个有严重利益冲突,并且违背受托责任,还一直不承认加入月之暗面的人?!”
这背后是商业竞争的博弈,还是复杂利益下的混战?月之暗面的风波,还远未结束。
朱啸虎凌晨朋友圈开炮:“张予彤是被金沙江解雇的”
12月5日,朱啸虎在朋友圈公开发文,直指自己的前同事张予彤。
他提及,“月之暗面”本身是循环智能内部孵化两年的项目,但分拆过程中存在问题,尤其是董事会决议拖延到2024年1月才签字,但由于存在张予彤对自己重大利益冲突的隐瞒,可以被认为无效。
朱啸虎还指出,张予彤向金沙江创投、循环智能投资人及股东隐瞒了重要事实,即在分拆后的月之暗面免费获取了占比初始股份14%的900万股权,这一数字远超当年循环智能所分得的9.5%,因此被解雇。
要想搞清楚朱啸虎和张予彤的争执,必须提到月之暗面的创始人杨植麟的上一个创业项目—— 2016年创立的循环智能。2016年,杨植麟携手清华校友陈麒聪、张宇韬成立了循环智能,这是一家面向B端市场提供会话智能解决方案的公司,三人创业时分工明确:陈麒聪任CEO,张宇韬担任CTO,而杨植麟则负责AI和产品开发。
据“企查查”信息显示,循环智能成立后获得了多轮融资,吸引了博裕资本、红杉中国、真格基金、金沙江创投等顶级投资机构的支持。2021年12月,公司完成C轮融资,估值达到了2亿美元。
彼时,金沙江创投的主管合伙人朱啸虎、张予彤便参与了循环智能的投资。在投资圈内,朱啸虎以“嗅觉灵敏”著称,曾投中滴滴出行、ofo共享单车等明星项目。
然而,2023年,杨植麟创立了新的公司月之暗面。这家公司成立之初,杨植麟持股78.97%,成为公司实际控制人。其他联合创始人周昕宇、吴育昕、张宇韬和汪箴分别持有10%、5.957%、5%和0.075%的股份。
在2024年,朱啸虎曾公开表示不会投资当前国内的大模型公司。他在一次采访中直言:“杨植麟在科研上很有实力,公司在国内大模型上是领先的。但商业化方面还需证明价值,如果能超越开源,团队的价值才能真正体现。”
一边是估值飙升至33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40亿元)的“当红炸子鸡”月之暗面;另一边却是曾投过杨植麟的朱啸虎,主动选择不跟投。表面上看,双方分道扬镳似乎出于理智的投资决策。
但很快,朱啸虎打破了这一切。
2024年11月11日,月之暗面创始人杨植麟和联合创始人张宇韬突然被推上风口浪尖。他们被循环智能的部分投资人在香港提起仲裁,相关申请已递交至香港国际仲裁中心(HKIAC)。而这场仲裁的牵头者,正是金沙江创投的朱啸虎。
此次仲裁的原因在于,杨植麟和张宇韬等人在未获得5家前投资方(曾投资循环智能)的同意豁免书之前,就已启动融资并创立月之暗面。
据《21世纪经济报道》报道称,同意豁免书迟迟未签,很可能来自几家循环智能的投资方,对循环智能后来在月之暗面所占的股比不满。
据新媒体“硅星人Pro”报道称,循环智能和月之暗面起初关系密切,两家公司在To C和To B方向上几乎像一家企业“分工合作”。月之暗面所有To B领域的算法研究,其成果都只会灌入循环智能。且月之暗面成立之后,循环智能多个To B合作订单是与月之暗面捆绑一起拿下。
这种模糊的“孵化”关系为仲裁中的技术产权界定增添了更多复杂性。
在朱啸虎的回应中,他将月之暗面与循环智能的关系定义为“分拆”。这或许可以解释,作为循环智能老股东的金沙江为何没有“跟投”月之暗面——因为机构的权益已经通过循环智能所持股份得以体现。
“循环这个故事已经撑不起更大的估值了,让杨植麟从循环spin off,也是老股东投资人的想法。” 据 “硅星人Pro”援引业内人士观点称。
据“搜狐科技”进一步透露,当初杨植麟计划独立创业时,曾获得循环智能CEO陈麒聪及部分股东的支持,并将月之暗面的一部分股权分配给了循环智能作为回报。陈麒聪向股东发出了邮件,通知了该方案,在约定时效内获得股东确认,董事会也批准了该决议。
关键人张予彤:从幕后推手到风暴中心
而这一切,串起朱啸虎和杨植麟的关键人物则是张予彤。
张予彤与杨植麟同为清华校友,张予彤是80后,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电子工程学系,硕士毕业于斯坦福大学。杨植麟则出生于1993年,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博士就读于卡内基梅隆大学语言技术研究所。
张予彤在金沙江创投主要专注于创业和科技投资。在职期间,张予彤投出了小红书、AI芯片公司深鉴科技等明星项目,并于2023年2月晋升为金沙江创投的主管合伙人,并与林仁俊、朱啸虎、丁健一同组成金沙江创投主管合伙人序列。
张予彤升级为金沙江创投主管合伙人一个月后,月之暗面成立。一年后,2024年年初张予彤和金沙江创投内部开始出现矛盾。据新媒体“未来图灵”援引业内人士观点称,其实金沙江主管合伙人之一丁健早就知道张予彤“在办公室外面做事情”,但根本不Care,“但是朱啸虎不知道”,因此,朱啸虎对张予彤“很有意见,内部也吵得很严重的”。
他进一步表示:“最主要原因是这个事儿(投资月之暗面),(尽管)金沙江没投,然后张予彤把90%的精力都放在了月之暗面上,最后真的就是撕开了。”
他透露,甚至有几次重要的LP会议和内部投委会,身为主管合伙人之一的张予彤也缺席,“就因为月之暗面的事情,就相当于旷班了。”
“90%的精力都放在了月之暗面上”是做了什么?据“市界”报道,2024年2月,张予彤在新加坡,牵头促成了月之暗面与阿里巴巴之间一笔超过10亿美元的融资。这笔融资让月之暗面的估值从3亿美元暴涨到25亿美元,一跃成为行业“黑马”。
彼时,外界有质疑张予彤与月之暗面是否存在利益交易。张予彤曾公开回应:“月之暗面的杨植麟是我的师弟,我现在只是帮忙”。
月之暗面与阿里巴巴的融资完成两个月后,张予彤于4月离开了金沙江。据“钛媒体”报道,张予彤有意离开金沙江创投入职月之暗面。但月之暗面则回应称,张予彤并未入职。张予彤也表示,自己正处于在基金做顾问和投后支持的“过渡期”。
张予彤离职后,朱啸虎在2024年4月19日晚上11时19分在朋友圈发文:“作为投资人,GP对LP的fiduciary duty(信义义务,受托责任);作为公司董事,对股东的fiduciary duty(信义义务,受托责任)都是不能触碰的高压线!Shame(耻辱)!”
几分钟后,朱啸虎迅速删除了这条朋友圈。据“暗涌Waves”援引业内人士观点称:“这就是写给张予彤看的。”一度被认为是对往日同事的“点到为止”。
但谁也没想到,8个月后,朱啸虎选择了正面开炮。根据他此次透露的信息可知,张予彤并非“简单帮忙”。她在月之暗面免费获取了占比初始股份14%的900万股权,这一数字远超当年循环智能所分得的9.5%。言外之意是,不是当初金沙江没有跟投而错失重大机会,是被自己人误导了。
据“暗涌Waves”报道称,张予彤的丈夫汪箴也是月之暗面的联合创始人之一,持有月之暗面的股份为0.075%。早在2023年,汪箴就在月之暗面帮忙,也会和他有沟通,但“汪箴并不是业务的decision maker”。
而月之暗面其他几位联创——张宇韬、周昕宇、吴育昕,基本都是杨植麟在清华大学计算机系的同学,但汪箴毕业于复旦大学计算机科学系,后就读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计算机工程系,且曾在Google担任高级软件工程师。从履历看,似乎和杨植麟并无很多交集。
12月5日中午,朱啸虎再次发声。他表示,虽然我们对大模型有不同的理解,但是我们愿意豁免Kimi(杨植麟英文名),张宇韬以及月之暗面公司,支持年轻人追求AGI梦想,在张宇韬全职加入月之暗面的补偿上没有分歧。但是这个支持不代表可以容忍违背商业伦理道德甚至法律!其矛头继续指向张予彤,他强调“我们完全不理解Kimi为什么一定要绑定张予彤,一个有严重利益冲突,并且违背受托责任,还一直不承认加入月之暗面的人?!”
香颂资本董事沈萌表示,基金的投资经理从接触项目到实施投资、直至最后退出投资,都是作为基金的工作人员和代表履行工作职责,将自身利益排在工作单位之前,不仅是不敬业的行为,更是一种渎职。该行为类似老鼠仓,目前在行业唯利是图、毫无底线的环境中,越来越多发。
创投江湖利益博弈关键在人品
不过这场风波的核心人物,被称为“中国大模型90后第一人”的杨植麟,他似乎对外界的“腥风血雨”选择了“隐身”,截至目前,并未发声。
2016年,杨植麟拉上几位清华校友,一头扎进AI赛道,创办了循环智能,从自然语言处理到大模型。2023年,乘着AI热潮,他再次创业,推出了月之暗面,并迅速将估值推上33亿美元的高峰。作为公司大股东,杨植麟的持股比例接近78.97%,按月之暗面现在33亿美元的估值算,身家达26.0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89亿元)。
2024年11月11日,关于月之暗面的仲裁案爆出后,直到11月16日,“钛媒体”发了一篇名为《刚刚,31岁的杨植麟回应一切》的文中,杨植麟未提及此次纠纷,而就产品Kimi的投放和成本、模型内测、算力等问题给出解释。
在资本的规则里,投资人与创业者的关系原本就是一场微妙的博弈。追逐利益无可厚非,但守住信任更显艰难。罗永浩与郑刚的纠纷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从投资人朋友圈的“开撕”到诉诸法律,昔日合作伙伴终成对簿公堂的敌手,令人唏嘘。
对此,沈萌表示,被投资者与投资者之间存在天然的信托关系,被投资者身负对投资者的责任和义务,保证投资者的合法权益是被投资者最基本的职责。中国企业资本联盟中国区首席经济学家柏文喜也表示,投资经理在面对巨额利益时,平衡个人利益与机构责任的关键在于遵守法规和道德准则、商业伦理、促进信息共享和透明度、保护投资者权益以及倡导负责任的投资行为。他进一步谈到,基金管理人、托管人和相关服务机构应当识别并管理业务过程中可能出现利益冲突事项,并应始终忠实于投资者利益,将投资者利益放在首位,防范和管理利益冲突。
月之暗面的未来如何,仲裁案是否能够尘埃落定,依然是悬念。但有一点清晰无比:资本的游戏规则,远不止“明规则”,还有那些隐秘而脆弱的“潜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