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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 |吴家琦 (JiaqiWu), 斯隆学者 (Sloan Fellow), 师从于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A. Micheal Spence.

A. Micheal Spence Best Economics Paper at SDA Bocconi MBA; Andrew Scott Best Sloan Economics Paper at London Business School.

声明 |本文为斯隆研究员个人笔记，与任何组织均无关

近期，高度通货膨胀和低增长将全球经济再度拖入了危机。这是继新冠疫情经济衰退——二战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之后，世界人民又一度面临的艰巨挑战。即使经济的衰退可以避免，滞胀也将对中低收入国家带去长久的阵痛。

危机

根据世界银行最新公布的数据，2022年全球经济增长将从前一年的5.7%暴跌至2.9%。请注意，发展中国家并未能幸免于难。2022年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也将仅有3.4%，这个数据仅为2021年的一半。总等收入国家的总量增长也将放缓1.3个百分点。

5 月，美国的消费价格指数年通货膨胀率为 8.6%，是近几十年来正常水平的四倍，并且超过了工资增长。即使是核心通货膨胀率也达到了 6%，高于其他主要经济体的水平。60 岁以下的美国人在他们的成年生活中，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次的全球经济挑战将更为沉重。因为目前全球公共负债占GDP比重已经达到了350%。这意味着货币政策如果快速正常化和利率上升速度过快，将促使高杠杆的家庭、公司、政府和金融机构陷入破产和违约。

同时，已然高举的公共债务还将限制财政扩张的空间，全球各地政府财政支出的弹药和央行的货币调节都在变得不可持续。在这些债务中，大部分债权属于私人债权人，并执行随时可能飙升的可变利率。随着全球融资条件的收紧和货币的贬值，以前只限于低收入经济体的债务困境正在向中等收入国家蔓延。

鉴于此，全球央行纷纷出手。通过提高利率和收回流动性来减少需求已经刺激了包括货币在内的资产的大规模重新定价。这些几乎同步实施紧缩政策虽然良药苦口但也同时像是在给世界经济的增长垒下一个个绊脚石，正在将世界各地的资产泡沫一个一个地强力地挤出甚至直接刺破，很有可能让全球经济陷入衰退。低收入经济体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并减少对能源转型的投资。

在全球经济史上，一次典型的全球经济衰退会导致权益资产折价约35%。然而，伴随着债务危机，以美股为主的全球股市，下跌空间恐怕将有50%。对于欧美和西方资本市场而言，有必要做好准备，随时迎接更坏的情况出现。

成因

经过长时间的争论，现在全球的主流经济学家和金融机构已经达成共识——这一轮的通货膨胀，虽然有总需求过度增长的影子，但主要由总供给不足驱动。在这背后，原因是复杂的。除了乌克兰战争引发的供应和贸易中断之外，东南亚等地区虽然赚得盆满钵满（与我前期所预计一致），但也远未能弥补中国制造留下的供给缺口。

针对日益频繁的局部冲突和紧张的地缘政治局势，全球供应链格局的重塑和变迁（特别是迁出中国和本地化），也加剧了供应的短缺。而与此同时，世界上超过 75%的国内生产总值是在人口老龄化的国家产生的，已然高升的赡养率和正在萎缩的劳动力并不能很好地匹配全球供应链的重塑。机器人和AI的生产力也还在路上。

50 年来，美国经济支撑着欧洲、 日本、 韩国、中国等国家，然后现在是其他新兴经济体的净出口，而最后所有参与者的大部分人利润都冲向华尔街和国际一线城市的房地产市场，以寻求更高的回报。当 2008 年的崩溃烧毁了这些捷径之后，中央银行家们介入，用公共资金取代金融家的金字塔。与此同时，全球的资本主义政府削减了公共开支、就业和服务。这对资本来说是奢侈的社会主义，对劳工来说是严酷的紧缩。他们的工资缩水，价格和利润停滞不前，但富人购买的资产价格(以及他们的财富) 却飞速上升。因此，相对于可用现金来说，全球经济的总投资降到了历史最低点，产能实际出现了萎缩，资本家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富有，但也更依赖中央银行们的货币印刷。

对于劳工阶层的长期紧缩，再加上疫情和战争的影响，全世界各地劳动力市场短缺已经成为常态。转化到生活中，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医院床位不足，还有各种航班的延误取消、餐馆服务业关闭，以及供应链的不时中断。全球劳工，特别是医疗和交通工作者，正在寻求更大的工作灵活性，比如更多的混合轮班甚至在家从事文书等远程可以完成的工作。

对策

当然，我们还有机会可以扭转局面。第一，今天的油价按照通货膨胀调整后，只有1980年油价的三分之二。这意味着现在介入系统性地整治通货膨胀，为时尚未过晚。至少如果能妥善处理好公共债务的影响，那么对抗通胀而产生的阵痛，有可能比1970年代小得多。第二，与 20 世纪 70 年代不同，目前工资上涨的速度比物价上涨的速度慢得多。这说明，我们有空间通过提高中下层劳动人口（而不是往总收入份额的另一边注水）的工资或工作条件，来增加社会总供给。

基于以上分析，我认为对抗本次通货膨胀的第一步，是让中下层和一线劳动人口的工资和工作条件获得短期的提升，以刺激社会供给。诚然，这一做法会给全社会再度添加通胀压力因为名义价格和工资的下行弹性十分有限。但是，考虑到现在的经济环境是一个总需求过剩的环境，企业总有办法通过适度涨价来占时取得均衡。而随着供应量的不断增加，短暂的提价也将被消除。

但是，全球经济政策制定者和企业领袖们的重中之重，是想办法大力发展数字化生产力，这样能使薪酬的增加有合理的支撑基础。虽然新冠疫情促进了全球各行业的数字化转型，但许多传统部门——特别是公共部门——仍然滞后。而且，各国政府依然担忧自动化、机器人和AI的发展将对就业数据产生不利影响。然而，在一个以持续的劳动力短缺为特征的供应受限的世界里，高质量的数字技术和能够使用数字化的高薪中层职能人员和一线操作人员，将大大改善供需之间的平衡。甚至监管制度也可以依赖自动化和人工智能进行简化和改进，以减少供应方的瓶颈。

第三，近二十年来不断增加的贸易壁垒一直在为解放生产力的进程增加摩擦不必要的摩擦。不断蔓延的保护主义必须被扭转，美国应该取消特朗普所关税。欧洲应加快其服务市场的整合。所有国家都有责任避免放大价格上涨的进出口限制。除此之外，资源大国们都有责任主动应对全球石油和粮食价格的飙升。市场是有前瞻性的，即使只是负责任的大国或者经济合作组织主动宣布未来的供应将增加，也将会有助于降低价格和通胀预期。

第四，加强国际人道主义援助以解放相关地区的生产力。比如，为乌克兰民众提供紧急的住房、食品、药品和资金援助，帮助难民迁移和解决劳工问题。同时，向中低收入国家提供更多新冠疫情防控援助和支持，并推进在这些国家的全球公共债务的减免工作。特别是债务减免，往期文章我分析过，减免中低收入国家的主权债务，实际上对中等收入及以上国家的经济发展和金融市场稳定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