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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问问你敢不敢》没有剧本、没有预设，通过真实地记录男女嘉宾的交谈，构成了一次都市男女情感关系最直接的田野调查。在内容越来越被数据和剧本包裹的年代，这种真实性的价值，稀缺且无可替代。（文末可看导演创作对谈视频） 作者｜郑文 2月14日情人节，亲密关系很自然地成为中心话题。夫妻七年之痒、恋人怎样算确定关系、约会有哪些禁忌、爱情降临的瞬间、性探索的边界等等。与此同时，如何建立真实持久的亲密关系，也成为越来越广泛的全民议题和社会难题。 亲密关系一直是综艺、纪录片中的重要品类。各种恋爱节目层出不穷，在这当中，《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尤为特殊。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是一部由优酷人文出品的情感纪实纪录片，标题自带直给的情感属性，也不乏互动性。节目邀请了13位女性，分别与1-3位男性见面。双方坐下来自由地聊天，互相熟悉、交流碰撞，到最后谈谈对另一方的感受，以及是否还会见面。整个过程真实记录，没有剧本，没有预设，如同一次田野调查。 截至目前，《想要问问你敢不敢》豆瓣开分8.4。「真实」成为网友评论这部纪录片时的重要关键词。「都市人类求偶纪实，很real」，「他们犹如在我身边」，「真实记录撕下了所有滤镜，真实的有些残酷」。 在这个内容和人的需求越来越被数据包裹甚至塑造的年代，真实性的价值和生命力，稀缺且无可替代。这类内容设置的理解门槛往往也比较高，它天然吸引着洞察人性、接纳复杂、乐于吸收新鲜想法的人。 正所谓「世人求爱，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现实世界里的相亲，在起点上跟爱情的关系其实不大。 嘉宾自爆：冰山下的部分由不得自己控制 对于《想要问问你敢不敢》的嘉宾，参与节目拍摄就意味着对两重压力的克服： 首先是跟陌生人约会的压力，要如何呈现自己的过往经历和情感需求。这个过程类似于同时身兼甲乙方，要提案，更要评估。 其次是将这一过程暴露于镜头下、面向大众市场播放的压力。无剧本意味着他们要把自己的情感经历、生活与资产状况、对亲密关系的看法，乃至他们的自我认知、人生规划，都摆在屏幕中，任人评述。而一旦脱离了熟人这个恒温圈层，外界众说纷纭就像曝光了冰山之下的部分，各种微生物间的物理化学反应开启，后果完全由不得嘉宾自己左右。 在节目中，我们几乎可以看到素人嘉宾瞬息万变的状态切换，如困惑、自卑、孤单、渴望、油腻、装、试探、心机……包括嘉宾希望立住的人设，和竭力掩饰什么的动作本身，基本都无所遁形。 37岁的Lea在上海打拼多年，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工作中能为自己争取时间表，生活中也曾旅居国外，自由链接异域的文化和情感。但就在她极力想要控场、不断提问和表达的背后，其实隐藏着萦绕半生的自卑与安全感的匮乏。这一点，就连对面99年生的男孩宇辰都不难看出。 43岁的资深记者、主编马戎戎对男嘉宾邵亮一见钟情，并在自己设计的互动游戏中大胆诱导男嘉宾「表白」。这份勇气和浪漫背后，同样隐藏着情感控制的微妙分寸感，有些观众甚至不需要看到下一集，就预言了女嘉宾的「恋爱脑」。 在第三次约会时，马戎戎带邵亮见过她的强大闺蜜团后，反复追讨一个恋爱关系的口头确认，致使邵亮一时略显窘迫，疲于应付。马戎戎为何心急追问？有人认为这是源于记者的职业病，也有人认为这是她无法主导情感走向时的慌乱。 玖姑是可以独当一面驾驭七百人演出场地的脱口秀演员，但她约会时，却总控制不住吃东西来缓解焦虑。她甚至约会过比父亲年龄还大的男人，当面对已退休的男嘉宾爹味说教时，玖姑毫不怯场、逻辑清晰。但受中学霸凌遭遇的影响，玖姑对异性始终存在着恐惧心理。 各式各样负面的弹幕和社交评价都涌现了。装、端着、面相苦、没主见、婚白离了、忘不了前任、对关系和自我的认知太有限……有趣的是，在其他女嘉宾的相亲局里，这些批评声音出现的频次也相当高。 2022年8月，民政部发布《2021年民政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我国结婚人数连降8年，超30岁结婚人群占比近半。全国适龄人口初婚年龄不断推迟，女性终身无孩率也快速上升至10%（2020年统计）。 亲密关系和婚姻中的种种现实考量、观念分歧、成长差异等，难以消解。《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嘉宾相当于我们在情感领域的「互联网嘴替」，带着真诚与好奇发问的同时，也会带出犹疑、懦弱、烦躁甚至恐惧——就像节目标题那首刘若英的情歌。 无论如何，敢于面对他人、面对自己，都是人真实成长的关键一步。 之于《想要问问你敢不敢》的嘉宾，离婚、单身，不是本质问题。他们努力要正视的，恰是冰山之下的蒙昧部分。李晋经历两次失败婚姻后依然相信生活、向往爱情，小白龙原本立志独身主义、又逐渐意识到自我世界可能存在的狭隘……她们的勇敢、豁达、开朗，不仅抚慰了对面男嘉宾，也一定能照见部分观众的阴翳。 优酷孤勇：不修边幅的真实，待时间沉淀作品价值 市面上常见的恋综节目，无论以明星为主，还是后来兴起的素人恋综，整体上男帅女靓，保持着剧本式组CP+高甜撒糖秀恩爱+三角关系冲突的基本结构，且最终总会导向一个圆满的结果，完成嘉宾不同层次的爱情收获与成长叙事，并帮助观众完成情绪闭环。 但回到现实中，为人的一次成长顿悟，或许要以数年计，更不用说建立与经营亲密关系所耗费的心力了。一边是真实世界里相亲与婚姻场景的鸡零狗碎，一边是通常恋综所打造的甜爱宇宙，许多时候，用户也希望在荧幕中看到更真实的生活映射。 优酷独辟蹊径，以《想要问问你敢不敢》这样一种情感纪实纪录片的体裁，为当下这个婚育观念急速转变的时代留下注脚。 情感纪实纪录片更接近人与人的约会实录，我们虽然没有机会翻阅嘉宾的全部人生，但关于他/她的每一笔白描里，都既浓缩着这个人物独特的年龄、职业、身份、经历、喜好等信息，又极富典型性的诠释着当代男女的普遍性情感状态。 我们就像是在星巴克、麦当劳偶遇了一对男女，听见他们畅谈过往，忍不住被吸引。这种不带任何预设、绝无先入为主的「窥私欲」，完全是《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制作团队诚意呈现给观众的一份礼物。在这场可被实时观察的大型社会情感实验中，陌生人之间放肆交流的冲击力与快感破屏而出，我们心中潜藏的情感张力也得以激发。 根据身边人包括社交网络上的现实经验，相亲时出现三观震碎的情况，绝不罕见。豆瓣网友辣评《想要问问你敢不敢》说「把相亲节目拍成灵魂对撞」，这并非虚言。 节目完全是真实记录，没有剧本、没有人为的抓马环节设置、没有观察室的三方点评，完全靠男女嘉宾对话推进，呈现他们对亲密关系的看法，以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真实问题。 有观众感慨道：「很好奇导演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多人间清醒而经历各异的素人的，硬生生地把一场相亲拔高到了对人生的哲思访谈。不过换句话说，这些问题并非伪深刻，而是两个人在一起迟早要面对的生活真相……」 节目共计提供了由13位普通女性和32位普通男性组成的48场相亲人类学/社会学样本，堪称具备「文献价值」。这也是节目主创团队的初心，客观来看，《想要问问你敢不敢》的确达到了此效果。 作为节目的第一批观众，节目监制任长箴首先嗅到了片中各嘉宾身上的人味，比如那些猥琐、欲望、试探——「有好多人诡计多端，也有人直来直去，也有人别提多装了，装出九霄云外了已经，但是他越装，你越能看见这人得多缺爱，装成一个丰盈的样子，特别满足，但不知道哪句话又把它暴露了。」 众所周知，陌生人之间看对眼，概率极低。《敢不敢》的巧妙之处在于，能够让观众直面男女嘉宾「冷启动」的各种不合适，既以真实、犀利取胜，又凸显了人与人交往中潜藏的生命连接，趣味不断，更添深度。 因此我们看到坚持自律健身的李晋，遇上了体重快三百斤的话剧演员吴嵩；曾深受情感伤痛的马戎戎，则遇上了从事心理疗愈工作的张辰。在亲密关系中，差异和矛盾有时是关系疏远的结果，有时反而成为拉近距离的原因。 约会就像镜子，我们从对方身上照见自己。尤其是那些无法接受的点，有些是自己趟过的歧路，不想重蹈覆辙；也有些是自己一直逃避着的天问，对方的勇敢反照出自己的怯懦，甚至坐井观天。 心理咨询师李松蔚同样欣赏《想要问问你敢不敢》，「现在越来越多的情感节目开始向内探索，没那么戏剧性，但是离我们的内心更近。」他在网络提及《想要问问你敢不敢》时这样说到。 这一价值鲜明地体现在节目的规则设计中。由于每位女嘉宾可以约见多位男嘉宾，因此在不同约会对象面前，她们其实有意或无意地展现了不同的自我侧面。 26岁的大厂员工小白龙和43岁的广告公司老板李晋都博得了弹幕区很多观众的好感。整体来看小白龙开朗、随和、真实、风趣，李晋知性、温柔、包容、通透，但在三次约会中，主旋律之外的余音始终是流动的。 面对「局里局气」的上进男嘉宾，小白龙表达欣赏但保持距离；对温柔且外形吸引的男嘉宾，小白龙辨认出相似的安全感匮乏，无形中拉近距离，又有些微埋怨；跟表面被动实则颇有章法的男嘉宾相处，小白龙则逐渐让渡了自己的控场能力，以体验代替沟通。 经历过两次婚姻得与失，已过不惑年纪的李晋，则分别向三位男嘉宾输出了自己的职业经验、健康建议与情绪包容力。因其无私的娓娓道来，我们可以得知，这些闪光的经验值分别来自于她的职业成长、生命规划以及感情失败后的复盘与成长。那些闪闪发光的，都是来自生活的馈赠。 作为观众，我们的感受也对应在流动。当嘉宾游刃有余时，我们意识到自己感情中存在的紧张与匮乏；当她们有所回避时，我们又感慨她不够放松。这些看似互不协调的评价，同样浓缩着不同观众不同人生阶段的成长感悟。消化完全的，跟嘉宾的共情、理解能力自然会更强一些。经验陌生的，就更易激发一些怀疑甚至批评的声音。 观众对同一样本、同一场景的迥异观察结论，则来自于对嘉宾经历的完全信任和个体人生经验、情绪沉淀之间的嫁接。虽然代入感就像相亲局里的爱情，无法一蹴而就，但人间真实百态自有力量，我们都是在磨合中共鸣，在理解中成长。从这个角度看，《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大胆创新，上线后高口碑、稳步发力，评分逐步上涨，也在随时间不断积累沉淀其作品价值。 观众慢食：循序渐进，深入人心 短视频时代，中等体量的内容产品竞争愈发激烈，很难摆脱剧本和议程设置，也难以跳出造梦逻辑的桎梏。 但最近两年，不少节目体现出坚守真实价值的共性，选择通过节目直面人性。这同时带来了生活本来面貌的平淡况味，以及千人千面之下三观的激烈碰撞。以优酷人文出品的《想要问问你敢不敢》为代表，很多观众其实更喜欢这种循序渐进、深入人心的节奏。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梁永安评价道：「《想要问问你敢不敢》表达出来我们生活中一种很真实的内心，很坦然，很真切，这样的纪录片是一种现代的情感交流，是现代精神对话很好的一种尝试和推进。」 最近这段时间，ChatGPT为代表的AI话题非常火。可以预见，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趋势性的大面积应用，我们可能根本无法辨别所对话的是一个真实的人，还是一个数据和AI调教后的角色，甚至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AI人物。未来的「剧本」不只包括叙事性的起承转合，更有数据加持，以全知全能的记忆力、推断力、预知力来填塞细节。 在这种环境下，《想要问问你敢不敢》这种粗粝、直给、「不修边幅」呈现真实人物与人性的内容，或许反而更加能体现其直击观众内心深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