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疫情杂感

前言

实在不想写这么长，但好像又没什么可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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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里的武汉，永远是阴阴沉沉的，时不时下点小雨，老天爷很少会赏个好脸色。这里的冬天很冷，也没有暖气，万一半夜醒来，面对要不要起床上厕所的问题，都能够让自己心理斗争到失眠。

图1 封城下阴雨绵绵的武汉 拍摄人：父亲

我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寒冬腊月的武汉，在一个离华南海鲜市场不到5公里的市区里。整个童年阶段，我接受了不少“爱汉主义”教育，比如说近代中国只有两个城市敢称“大”，除了大上海就是大武汉[1]；比如说东方芝加哥[1][2]，中国心脏等等。那种自豪感一直存在，直到有一天，我印象很深，电视上一个知识竞赛节目，前面题目全对的选手面对最后一题“九省通衢指的是哪个城市”竟然不会，我当时就明白了，所谓的各种称号，无非是自娱自乐罢了。能怎么办呢，日子还得接着过，外地人不了解也罢，武汉自是武汉人的武汉。

武汉市中心医院，以前叫武汉市第二医院。在我记忆中，它医术平平。只因离家近，走路过去不到十分钟，所以我曾经几乎所有的感冒发烧都在那治疗。和现在不同，那个时候过度医疗挺严重，只要去了医院，二话不说就是吊针。医院外总有一个卖玩具的流动摊位，每次要去医院打针，我就跟父母耍赖，必须买了玩具才进医院。

图2 武汉市中心医院 来源：网络

谁又能想到，这平凡的医院，平凡的武汉人，竟毫无征兆地被汹涌的波涛推上了风口浪尖。历史啊历史，当它选择你的时候，甚至容不得你说一声拒绝。

2

2019年的最后一天中午，微信群里突然闪出消息，说武汉有多人感染了SARS病毒，源头在华南海鲜市场。稍晚时候，政府也发文说有20多人确诊为不明原因肺炎，原因正在调查。03年的疫情我虽无太多印象，但SARS的字眼足以让我提心吊胆。之后的十多天，大家也都知道，什么信息也没有，歌舞升平。但我几乎确定武汉“危险了”，理由便是国外频频发布的确诊报告。有人调侃，这是爱国病毒。其实哪里有什么爱国病毒，只有不爱国的人罢了。

那个时候，在北京工作的我，几乎每天都试探性地跟父母说：

这个病毒厉害，要不我就不回去了吧。万一在火车站被传染了怎么办？

然而他们的回答却是：

年夜饭都订了，家里亲戚朋友都要来，你想什么呢？

是不是嫌弃我们了，嫌弃就直说。

1月17日，武汉又开始报病例了，还报了不少。第二天早上我假装发烧身体不适，跟爸妈说晚点回去，并且把火车票改到了23日，想看看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并嘱咐他们一定要戴口罩（事实证明老人听不进去）。

图3 1月18日病情通报 来源：微博

全世界都知道武汉是疫区，只有武汉人不知道。

21日那天，家里亲朋好友还是吃了年夜饭，在离汉口火车站不到6公里的地方，并且，没有戴口罩！从他们传过来的照片可以看出，整个餐馆的顾客也基本都没有戴口罩。

图4 疫情下武汉人的调侃 来源：朋友圈

疫情发生的这段日子，除了每天定时跟父母视频互报平安，剩下的时间几乎就是抱着手机刷新闻，生怕漏过了哪一条信息。渐渐地，我开始发现自己是在浪费时间，哪怕我掌握了再多的资讯，对缓解疫情并没有半点帮助。偶尔我会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医生，或者要是当时不顾一切回武汉会不会更好。封城初期，所有人的士气都很低落，网上悲惨的视频一个接一个，官方辟谣一波接一波。

图5 曾经繁华的市中心 拍摄人：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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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慢慢稳定了，网络上开始出现一些刺耳的杂音。有的人说国家小题大做，这病只是大号流感，也有的人说武汉给国家添堵，要武汉人谢罪。我很气愤，在论坛里和他们对线，结果竟惨遭封号。冷静下来一想，我的这些愚蠢操作其实大可不必，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权力，哪怕明显只是歪理邪说。李文亮医生说，“健康的社会不应只有一种声音”。但健康的社会一定会收敛到一种声音，那就是真相。

我还记得有那么几天无聊的时候，在$哔哩哔哩(BILI)$ 看某个主播玩王者荣耀$腾讯控股(00700)$，不管他怎么表现，总有个别观众在弹幕里不断地骂他。有人问主播你为啥不禁言，主播心平气和地回答，随他去吧，既然做了主播，就得有这个心理素质。我肃然起敬，并惭愧于自己在网络上的愤怒。

如果内心已被恨填满，还能拿什么去容纳爱我的人？

所以我需要放下。

放下，并不是残忍，更不是背叛，而是一种更好的选择。请小心地区分我们能控制的和不能够控制的事情，让我们不再为自己不能够控制的事情着急，从而把注意力集中在能够控制的事情上面[3]。就像我在年终总结里所表达的，我们无法控制行情走势，所以焦虑性地关注行情并不能让我们多赚钱。但我们能控制自己的努力，进而影响到我们的职业收入，我们更应该聚焦于此。

也正在此时，我得知表弟当上了疫情最严重地区之一的社区志愿者。我很惊讶，问他，你不怕吗？他回答：

来不及想这个问题，我们只想自救。

人性很复杂，也很简单。

图6 社区志愿者表弟 拍摄人：志愿者同事

4

疫情终将过去，我们会回到正轨，开始全新的生活，全新的计划，和全新的憧憬。而逝去的3000多同胞，他们原本也有自己的理想，但生命却被永远地划上了休止符。持续地活着，已经是幸福，但人的欲望却无止境。赚了一万，就想赚十万，赚百万，结果杠杆越加越高，风险越来越大。请放下不切实际的欲望，顺其自然。过我们自己正好在过的生活——不管它的实际情况有多好，或多糟[4]。

至此，我已做好准备成为一个纯粹的斯多葛主义者了。

我想说这并非悲哀地退居一隅，被动接受世界的恶习和不公正，而是充分地参与生活，并且努力工作，以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就像身患绝症，家人染病，自己却依然极度冷静指挥抗疫的金银潭医院院长张定宇医生那样。

5

我有一个梦，也许有一天，灿烂的阳光能照进黑暗森林。

这时，这里的太阳却在落下去，现在只在远山上露出顶端的一点，像山顶上镶嵌着的一块光灿灿的宝石。孩子已经跑远，同草地一起沐浴在金色的晚霞之中。

“太阳快落下去了，你们的孩子居然不害怕？”

“当然不害怕，她知道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5]。”

参考资料

[1]孙中山.建国方略.“要把武汉建成纽约、伦敦之大，要建设成东方的芝加哥”

[2]魏尔·瓦尔特[美].中国的芝加哥.“汉口在全国商品市场上所处的地位，可与芝加哥在美国的地位媲美”

[3]威廉·B·欧文[美].像哲学家一样思考生活

[4]塞涅卡[古罗马].论安宁

[5]刘慈欣.三体-黑暗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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