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曹双涛
编辑 | 杨博丞
题图 | IC Photo
当晚上乘车时，司机开始打哈欠，你该怎么做？刘维的选择是“讲笑话”：“他要是笑不活了，那我就活了。”
当你在海滩边捡到一只宠物狗，打电话给狗主人却被当成诈骗奚落，你会怎么办？林允的答案是“怼回去”：“你这么倔，不会是头牛吧？”
这些趣味十足的段子，出现在近日神州租车“神州车友狂欢夜”的抖音直播间中。该场直播神州租车将微综艺、脱口秀、直播带货进行巧妙串联，不仅引发大量网友共鸣，更唤醒当下年轻人对“诗和远方”的向往。
图源：抖音
考虑到该场直播在线人数突破10万+，或能为神州租车引流不少新用户，但如何提高用户体验却是神州租车的另一难题。除今年国庆期间，因租车人群增多导致其App和小程序崩溃，影响用户租车外。结合黑猫投诉平台上神州租车的几千条投诉来看，用户关于神州租车的争议点集中在：
一是车辆质量和安全问题。用户在林芝机场租赁一辆坦克300，发现刹车异响但被网点人员确认无问题，遂正常驾驶。10月1日该用户在返程途中刹车失灵，请求客服提供拖车救援但遭拒，被要求自行驾驶至修车点。途中刹车完全失效，用户紧急撞向土墙才停下，所幸无人受伤。事后神州租车要求用户支付1500元维修费，未提供任何定损证明。
除租赁到的坦克300存在刹车问题外，用户租到的大众朗逸油表出现问题导致多次加油、别克GL8驾驶过程轮胎报警、小鹏P7高速行驶过程中出现车身抖动，检修过程中发现存在车辆轮毂变形等等。
图源：黑猫投诉
二是押金和退款问题、违章处理问题、保险和维修费用、不合理收费和霸王条款，这是神州租车投诉的重灾区。拒赔保险费用、单个违章扣费1400元、自动扣款不予退还、违章后未提供行驶证原件导致用户无法及时处理违章问题、不配合处理违章收取高额违约金等类似投诉在黑猫平台上随处可见。
各类投诉的背后，本质上还是神州租车面临一个核心难题。在当前国内租车行业面临高度分散化竞争、渗透率偏低、重资产运营之下，如何在流动性偏紧和融资受限情况下保持高增长？
一、工资低、工作时长高、留人难
在2023年12月全球租赁业竞争力论坛年度峰会上，神州租车CEO张楠分享神州租车规模方面的数字。张楠指出，“截至2023年12月，神州租车APP拥有约1.6亿注册用户且100%为全自营。车队规模接近15万辆，业务覆盖超300个城市，实体服务网点超4000个。当年神州租车处置的二手车将超4万辆，这背后是6千名神州租车员工的共同努力和付出。”
但一组耐人寻味的数据却是，神州租车当年公布的年报数据显示，其参保人数和分支机构参保人数分别为292人和401人，这和有着6000名员工的神州租车相差甚大。
图源：基于天眼查公开信息整理
另在社交媒体平台上，不少神州汽车员工也表达对神州租车内部的不满。在小红书平台上，既有网友称神州租车实习底薪2000多元，转正后2300元。即使做到客服领班，每月工资也就四五千元。且赚两三千元的“窝囊费”，需员工同时承担精神内耗及缺乏人性化管理的条例。
也有网友称，在神州租车试用期一个月未签劳动合同，结束未被续签且工资仅2000多元。公司工作时间从早7:45到晚7点，中午几乎无休息时间。此外，公司工作氛围紧张，管理制度严苛，员工情绪压抑。
图源：小红书
相较于小红书，在微信评论区中不少神州租车离职和在职员工，对神州租车的各种管理制度更是不满。
在职员工表示，神州租车除已降薪两次外，不仅工作时间长、以各种方式考核绩效，甚至遇到客户投诉也需员工背锅。针对网点一二十公里的订单，要求员工三十分钟内送到，否则就会被扣绩效。员工无奈之下只能开快车给客户送车，但这给员工的生命安全带来诸多风险。
图源：网络
离职员工则表示，神州租车许多分公司不仅加班无加班费、不给员工缴纳社保，内部拉帮结派、关系户严重。每天不是在快开车给客户送车的路上，就是在洗车的路上。
针对客户单个差评，克扣员工1200元绩效。遇到差评出现时，要求员工私下给客户转账要好评。给客户送车发生交通事故，不允许使用保险反而要求员工支付1500元的维修费用。
基于此，神州租车分公司内部离职率相对较高，分公司快进快出严重。从这些离职员工的反馈中，或许不难解释刚刚提到的神州租车社保问题。
图源：网络
不仅仅是一线员工，受当年瑞幸财务“财务造假事件”影响，“神州系”迎来危机，神州租车被卖身安博凯，完成私有化退市。基于此，神州租车内部包括安博凯资方、职业经理人、老神州体系员工。三方势力是否会明争暗斗、是否会形成帮派文化、是否会对神州租车未来战略发展构成影响等等，均成为市场关注的重点。
内部员工不满，用户投诉各种乱收费，神州租车或想通过“降本增效”实现单个用户价值的最大化，构建“盈利模型”，进而对冲租车行业的高成本和盈利难。
租车企业从购置不同品牌、不同价格带的车型完成车队搭建，到车辆运营过程中产生的保险、维修、折旧、违章处理；从总部到全国多个运营中心产生的庞大人力成本，到市场扩张阶段产生的各种营销费用。
此外，国内短期租车需求增长并不均衡。不同城市、季节和使用情况存在较大差异。为实现利润最大化，租车企业同样需投入相关研发费用进行不同市场、不同季节的需求预测，提前安全部署车辆，精准设定价位。
基于此，租车行业为典型的重资产运营，自营模式下需租车企业源源不断地投入大量资金才能维持业务运营。尤其是车队投入，更是租车企业的成本大头。
弗若斯特沙利文相关报告中指出，中国租车行业的盈利周期较长，企业通常需要5至10年才能实现稳定盈利。罗兰贝格相关报道中同样提到，中国租车行业的高资本投入和低回报率是盈利难的主要原因之一。由于国内租车公司普遍采取“重资产”模式，即通过大规模采购新车来扩展业务，这样的模式导致前期资本投入大，折旧成本高，而折旧费用和维护费用直接影响利润空间。
但正如迈克尔·波特在《竞争优势》一书中写道，企业要在市场中取得竞争优势，离不开有效的人才管理。人力资源是企业独特竞争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良好的人才战略能够增强企业的长期竞争优势。
而神州租车内部管理的混乱，或将带来员工流失率高、服务质量下降、企业文化弱化、增加业务合规成本和法律风险，进而影响其竞争力。更甚至说，这种“盈利模型”真的是健康且可持续的方式吗？
二、二手车变天，盈利仍是大考
和国内租车企业仍在艰难探索盈利不同的是，海外部分租车平台盈利相对可观。2023年Avis Budget Group（安飞士）营业收入为119.94亿美元，净利润为27.64亿美元，净利润率约为23%。
安飞士得以盈利的前提建立在：美国租车平台竞争集中，对汽车制造商话语权较高；美国消费者更能接受二手车；市场相对成熟，租车渗透率相对较高。
标普全球评级相关数据显示，美国每出售一辆新车就有超过两辆二手车售出。美国租车企业是美国国内市场上最大的汽车采购方，每年合计购买约200万辆汽车，占到新车销售的10%～15%。若考虑到当前多家欧美车企智能化订阅费用普遍高于租赁费用，后续也将持续带动美国二手车租赁需求增长。
图源：基于公开信息整理 DoNews制图
但中国和美国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租车世界。一方面，国内租车行业渗透率仍然偏低。莫多智能相关数据显示，2024年中国汽车租赁市场的渗透率约为4.1%，但美国市场的渗透率约为8.5%。
本就偏低的渗透率，租车行业乱象频出、新能源汽车行业价格战、智驾战及混动车型卷长续航等均在制约行业渗透率增长。另一方面，国内水深的二手车行业，让消费者更青睐租赁新车。
此外，国内租车行业的市场准入门槛相对较低，让行业同时租车自营平台、互联网企业、区域性企业、汽车制造商等大量玩家。相关数据显示，我国现存汽车租赁相关企业105.51万家。2020年注册量达25.52万家，同比增长11.69%，达近十年注册量峰值。上海、北京、深圳现存汽车租赁相关企业数量分别为5.48万家，4.25万家、3.82万家。简单来说，国内租车平台呈现高度分散化、大市场小企业的格局。
市场小且分散，让国内租车行业多重挑战。在车辆采购上，张楠曾指出，神州租车率先在国内租车市场上实现新能源汽车运营服务的批量落地。2023年神州租车跟国内多家头部电动车企业实现规模化的合作。
但难点在于，租车平台不仅需要更多车型满足客户需求，更需市场上爆款、热门、高端车型作为支撑，实现差异化竞争和引流获客。
与之而来的矛盾则是，若单家汽车制造商采购车型过多，这虽会提高车队的品牌集中度，但制约车队对用户的吸引力。采购过低，其对单家汽车制造商又能形成多大的话语权和议价权呢？
在二手车处理上，张楠表示，神州租车的二手车处置，不仅有传统的线下分销，还跟全国超过数千个二手车车商有紧密的合作，也创新性地开拓一些TOC的销售渠道，比如线上直播，以及边租边售的二手车销售模式等。神州租车还率先打通主机厂回购的通路，使得我们的车辆在购买之初就可以确保最终有一个稳定的残值表现，有效规避残值不确定的风险。
但难点在于，一方面今年以来受新能源汽车冲击，大量燃油车纷纷降价保份额、保销量、保增长，这让二手车行业持续遇冷。公开数据显示，国内二手车行业平均库存从2022年的37天上涨到2023年的61天。另有二手车商表示，部分车型库存周期达到200多天。
另一方面，国内新能源二手车受新能源汽车厂商上市车型增多、缺乏完善的车辆评估和回收体系、厂商降价不仅影响其保值率也会让二手车商损失惨重、主机厂倒闭导致车辆成为绝版等多重因素影响，当前二手车商普遍不收、不卖二手新能源车。如25款极氪发售后，导致24款极氪贬值超10万。
图源：黑猫投诉
在行业竞争上，行业同质化竞争叠加理赔问题、押金问题给消费者带来额外经济损失。品牌效应受限下，行业不得不通过价格战获客。普华永道相关报告也指出，中国租车公司需要应对高竞争压力和政策合规的双重挑战。在国内市场，租车公司之间的价格战激烈，企业为争夺市场份额而持续压低价格，导致行业整体利润微薄。换言之，盈利依然成为甚至租车的大考。
三、以租代购增加流动性风险
除上述问题外，摆在神州租车和一嗨租车面前的难题还是在实现规模化经营前，如何应对高融资成本和大额资本支出需求的挑战。
中证鹏元国际预计一嗨汽车每年需要约20亿元的净资本支出，其中包括扩充车队净增资金。一嗨租车在2023年—2025年的杠杆率仍将处于紧张状态，债务与EBITDA比率将超过3倍，总债务与资本比率在没有股本补充的情况下将超过90%。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神州租车身上，国内一级市场面临融资难、退出难之际，租车行业的盈利难和资本市场陆正耀“融资、烧钱扩张”投资模式的质疑，尤其是陆正耀操盘的库迪深陷多重危机。这在加重市场担忧情绪的同时，2021年8月至今神州租车已无新资本进入。
图源：天眼查
张楠同样指出，在车辆获取方面，过去两年神州租车更多是依靠其自有资金，特别是银行授信。但最近两年，神州租车在车辆获取上逐步构建多元化模式，逐渐从依靠自有资金和银行授信转向与金融租赁机构合作。通过融资租赁和经营性租赁获取车辆，2023年率先在行业内实现经营性租赁合作。
“以租代购”虽能帮助神州租车降低成本，但也会带来外部合作伙伴的稳定性风险、法律和合规风险、车辆残值管理和折旧风险。更大的风险还是流动性风险。
一方面，若市场需求波动、车辆利用率下降或企业的现金流无法按时支付租赁费用，可能出现流动性紧张、融资成本增加、影响神州租车日常运营。
另一方面，长期的租赁费用将形成较大的财务负担。尤其是在车辆利用率不足或租赁收益无法覆盖租赁成本的情况下，可能加重企业的财务压力，甚至出现亏损。
神州租车或许很早就意识到国内租车市场的盈利难，早在2017年，神州租车就已布局海外市场，通过赫兹开展合作，打通境外租车业务。虽然近几年关于神州租车的海外业务报道相对较少，但其合作的赫兹陷入困境，让神州租车的海外业务变得朴树迷离。
援引《金融时报》报道，在2020年赫兹破产重组的过程中，其以空头交易支付2.7亿美元的利息，挪用债权人的款项。这一做法被联邦法官裁定不当，要求赫兹偿还该款项。此外，因赫兹购置数万辆特斯拉，这在增加高昂的维护和折旧成本的同时，市场对其反响平淡，未能带来预期收益。
今年上半年，赫兹在录得超10亿美元的EBITDA亏损，背负近50亿美元的运营债务。受此影响，赫兹的股价从每股34美元跌至3美元以下，显示投资者对其未来的信心降低。无担保债券的价格也跌至低于75美分，表明市场对其偿付能力的担忧。
赫兹作为租车公司拥有很高的运营杠杆，尽管效率提高可能带来收益，但目前经营亏损急需扭转，否则可能面临再一次的破产危机。
图源：金融时报
结语：
外部用户投诉增多，内部员工不满情绪增加，盈利难面临的流动性风险，国内车市持续生变对其带来的各种风险，出海同时面临海外多家巨头竞争、业务合规、高人力成本等多重问题。解决这些问题，真的能够靠“玩梗”来解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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