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著名的畅销书（《黑天鹅》）作家，纳西姆·塔勒布曾经在推特上发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你提前24小时告诉一位股民接下来要发生的新闻事件，我估计他不到一年就会破产。
乍一看，这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对于在股市中搏杀的投资者们来说，最重要的技能莫过于预测未来。如果我可以提前知道，明天央行会升息还是降息，统计局发布的就业率数据是高了还是低了，通胀率和贸易顺差或逆差为多少，然后提前布局（比如买入或者卖出股票），那赚钱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么？
然而，现实要比想象复杂得多。为了验证预知未来是否能帮助投资者包赚不赔，美国的两位研究人员做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实测，并统计分析了实验结果（Haghani and White, 2024）。
这个实验是这样设计的：每个参加人员的起始资金为100万美元。他有15次机会进行交易，选择买或者卖美国股票和30年债券。在决定买或者卖之后，他也可以选择加杠杆，最高可以达到50倍杠杆。
这15次交易机会，是从2008到2022的15年间随机选出的15天。参加人员随机选到任何一天后，同时可以阅读该交易日后一天的《华尔街日报》头版。也就是说，在你做出交易决策（买还是卖，买卖多少）前，其实你已经开了天眼，可以知道接下来一天发生的最重要事件和新闻。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点击文末链接自己试一下。
那么问题来了：当你已经开了天眼，提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哪些重大新闻时，你能不能保证稳赚不赔？
实测结果是这样的：在所有的参加人员中，大约有一半亏钱，有1/6的选手破产（也就是把本金全输完了）。所有参加人员的平均回报为3.2%，在统计上并不显著，也就是说和不赚不赔没啥区别。总体来看，在所有选手做出的总共2000多个交易中，他们猜对方向（涨或者跌）的概率为51.5%，和扔一枚硬币猜正反基本没啥区别。
初看起来，上述实证结果让人有点意外，但如果仔细思考的话，其实这个发现实属意料之中。
让人意外的原因，是我们很多人自以为是的觉得，如果提前知道了未来将要发生的新闻信息，那就能准确预测股市的涨跌，并由此交易获利。问题在于，这个假定本身就是错的。举例来说，假设明天统计局会公布上个月的通胀率（CPI）。同时我们假设，市场预期的通胀率为3%。现在我们来思考一下，如果公布的通胀率高于预期（比如3.5%），股市会涨还是跌？
事实上，股市上涨或者下跌，都是有可能的，因为这取决于通胀率高于预期的原因，以及政府和央行接下来的反应。比如通胀率高于预期，可能是由于GDP持续增长，消费需求旺盛，推高物价普遍上涨，那么这可以被股市解读为利好消息，推动股票上涨。但通胀也可能也可能来自于原材料价格（比如石油）的上涨，这种通胀会增加公司的运营成本，拉低公司的利润。同时，通胀率上升可能引发央行升息，增加所有企业的财务成本。综合这些因素的话，通胀高于预期也可能会被解读为利空，压低股市。
上面笔者提到的通胀率，只是一个很小的典型例子，但具体到实际应用，每天股市的涨跌受到各种因素的综合影响。它们可以是宏观上的，比如失业率、出口增长、贸易关税等，也可以是行业层面的，比如买房政策、税费变化、限购政策等，或者是公司层面的。相对来说，从微观和公司层面的消息，传递到公司股价变化，其路径最短，确定性最高。反之，从宏观层面的消息，传递到具体某家公司的股价变化，则中间需要经历好几道中转，因此确定性也会大打折扣。
上文提到的实验中所有的参赛选手里，有少数几个职业交易员的回报远好于其他人，平均回报高达130%。这几个交易员的成功之处有这么几个共性：首先是他们在交易上有高度的选择性。平均来讲他们只选择了2/3的机会进行买卖交易，放弃了1/3的机会。也就是说，当他们不确定消息对于市场的影响是涨还是跌时，他们主动放弃交易，宁愿什么都不做。
其次，他们在下注力度上特别讲究。当他们遇到自己确信程度最高的机会时，会选择大大提高杠杆，下重注。而在其他那些确信程度不是很高，或者不确定的机会时，则选择减小杠杆，或者干脆不交易。
综合而言，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即使让你开天眼，提前告诉你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你也未必能够准确判断市场的走向并从中获利。对于这样的投资者而言，更好的选择是知道自己的边界和优缺点，选择低成本的指数投资方法，买入并长期持有，并坚持多元分散。而对于少数那些有交易和投资能力的投资者，想要从市场中获得超额回报，也不是不可能，但需要有超越常人的认知、纪律性和敏锐度，并坚持严格的风险控制，这样才可能在投资马拉松中长久生存。
本文首发于FT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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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Victor Haghani, James White, When a Crystal Ball Isn’t Enough to Make You Rich, Sept 2024
实测链接：https://elmwealth.com/crystal-ball-challe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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