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期已至，再见阅文》，前天在雪球看到一大哥的这个帖子，大概内容是，持有阅文集团(HK:00772)整整五年，但文字升格带来第二曲线不及预期。然后就是熬不住退坑了。
2020年我在先知堂这个号，发过多篇文章看好阅文，其实大差不差也是IP衍生这个逻辑。那时候股价反应了逻辑，当年市值涨了87%（当然，功劳不在吹票，在全互联网行业普涨）。此后从2021年到今天，连跌4年——很显然，阅文IP衍生的逻辑没有走通。
查资料，想了两天，聊聊我对阅文的看法。
01 宝山
先小小的感叹一下，互联网平台容纳就业的能力，真的强。不止是“铁人三项”之于网约车、O2O和电商平台。阅文也是容纳就业大户，2023年新增38万作家（三年新增162万作家）。同时2023年新增67万本网络小说，新增390亿字。新增的海量网络小说，说是宝藏也不为过。可光有宝藏没用，还得把它的价值挖掘出来，阅文的问题就出在这，虽入宝山，空手而回。
2019年全年并表新丽传媒，一直到2023年，其版权运营收入分别为：46.4亿元，36.8亿元，33.6亿元，32.6亿元和30.6亿元，稳定的下降。
时也命也。客观的说，版权运营收入逐渐下降，COVID-19以及宏观经济的波动是不得不提的因素。“专业对口（履历）”的程武离开也是IP衍生信心的打击，但这些只是外因。
从业务本身，其实能看到制约阅文文字IP视频化的几个问题：
今年五月份大火的《庆余年2》，从2020年10月份就正式启动了，一晃四年时间过去，才千呼万唤始出来，这个速度着实有点慢。要知道，阅文网文的数量可是以千万为单位的。也就是说，由于影视剧开发制作周期过长，它的网文IP宝库的优势，并没有发挥出来。
作为对比，HBO的《权利的游戏》2011年开播，2019年完结，九年播了八季。Showtime的《亿万》2016年开播，2023年完结，八年播了七季。
开发制作周期过长之外，其实资金也是个问题。阅文账上现金和短期存款，加起来34.4亿元，年度利润11.3亿元。一部IP改编电视剧，动辄上亿投资额（《庆余年2》两亿多），阅文这个资金实力开很多管线是不现实的。实际上它这两年的影视剧制作成本只有五六个亿，更多还是与关联方企鹅影视合作。
过去一直说阅文对标迪士尼，两者商业模型有相似之处，但操盘模式不同——迪士尼是产业巨头，它来控制收购上游IP（漫威/星战等）之后的影视剧开发，资金不是问题；而阅文则恰恰相反，它作为IP方，收购新丽确实接上了影视剧开发的腿，但它没有那么充足的现金流，来迅速放大网文IP库的价值。
反观在腾讯体内的腾讯视频（它底下有企业影视），2024-2025年的大剧片单包括160部剧集，这其中包括很多阅文旗下起点和晋江的IP，关联公司的确让阅文的IP改编势头猛了一些，但与此同时收益也被分了，近几年稳定下降的版权运营收入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我想，阅文是不是私有化了，整个装进腾讯视频，才更有利于IP价值的挖掘？其实，阅文的利润表本不至于萎靡甚至于倒退的，如果它抓住短剧风口的话。
02 短剧
短剧从2020年开始爆发，年年超高速增长，是这两年少有的全球景气赛道，2023年其在国内的市场规模374亿左右。你知道这对阅文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若阅文2023年能拿到10%的短剧市场份额，那么其版权运营业务的收入将直接翻倍！而且依照阅文的禀赋，这是非常有可能实现的。
短剧与传统影视剧不同，它的制作周期很短，单剧产出周期大约1-2个月，包括剧本的创作，以及拍摄、后期和拿证。与此同时，短剧的制作成本很低，单剧成本大概三五十万元。原来制约阅文IP改编为传统影视剧的问题，在短剧这完全不是问题，那么拥有IP宝库的阅文，做短剧业务应该如鱼得水，绝对有希望在短剧领域大方光彩，“再造阅文”。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2023年阅文版权运营收入同比下降5.9%，撇除新丽的影响则同比增长10%，但增长原因主要是版权授权、自营游戏及动画收入，基本与短剧无关。全年只有几部流水过千万的短剧，在这块的布局和发力太慢。
说阅文短剧布局和发力太慢，自然要找参照物，以三大流量平台和中文在线为例。
在国内，从产业充值流水分配能清晰的看到——短剧的权利中心是流量池，微信、抖音和快手占据核心C位。具体而言：
版权方。单个剧本大概1-10万，流水分成1%-2%。
出品方。三五十万的制作费用，若出品方掏这个钱，则拿6%-8%的流水分成；若平台掏这个钱，则出品方拿2%的流水分成。
CDN。2%-3%。
分销方。5%。
流量平台。收取10%以内的通道费，部分以广告金返回。平台赚广告费，大概占流水的83%-85%（根据国内短剧投放ROI保底线1.18-1.2的倒数）。
随着互联网产业付费渗透率不断提高，影视剧行业的权利中心发生了转移。过去终端院线由于太分散（2023还还有49个院线），面对出品方议价能力低。但互联网产业的网络效应，决定了终端由少数流量池把控，它们牢牢把控线上娱乐赛道的咽喉。
在国外，短剧这门生意完全不一样。以美国市场为例，做短剧需要自建APP，没有微信小程序等平台选项，也就是说头上没有无形天花板。由于2个多月的制作周期超过国内，人工成本也更高，还需要自建APP，所以成本会更高，但像美国是全球短剧付费能力最强的市场，成败全凭公司运营能力。
2023年，枫叶互动（ReelShort）——中文在线持有其母公司CMS 49.2%股权、以及50.9%表决权，但不干涉日常运营——是短剧头部APP中的战斗机，大部分时间里，占美国月度短剧下载量和流水收入超60%。
枫叶互动一开始先是做小说的，产品包括Chapters，Spotlight，Kiss，剧本靠全球的1200名写手供给，这里面中国人占比很少，主打一个本地化内容。目前ReelShort处于持续投入的状态，但公司整体是盈利的。
2024年5月，《庆余年2》热播，但当月阅文股价下跌了6.9%。2023年，ReelShort在美国的火爆，直接让中文在线全年股价上涨159%（2024年ReelShort面临DramaBox疯狂追赶，中文在线股价回调了一些）。
国内有三大流量平台，国外有中文在线，它们抢走了本该属于阅文的荣光。
03 偷家
上文说的是IP的衍生，即影视剧、短剧的制作。实际上，阅文股价不振，从根源上看，是它还有被“偷家”——大本营是IP本身——的风险。
QuestMobile的《2024年春季中国移动互联网实力价值榜》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头部赛道的MAU TOP50榜单中，网文APP只有月活2.05亿的番茄免费小说；今年3月，MAU增长千万的榜单中，除了番茄免费小说同比增长37%至2.02亿，还有书旗小说同比增长49%至0.21亿。
另外上述研究机构的《2024五一假期洞察报告》显示，番茄五一期间DAU为1.11亿，同比增长36%，是头部APP中增长速度最快的。同时，1000万到5000万DAU量级的APP中，五一期间七猫免费小说增速排第九，日活同比增长27.7%至0.23亿。套用一下番茄的DAU/MAU比例，毛估估七猫月活用户大概在4000万以上。
这三个免费小说各有各的背景，番茄的背后是抖音，七猫背后是百度，书旗的背后是阿里。
再看看阅文，2022年它的自有平台产品（起点、晋江等），加上腾讯产品自营渠道，合计MAU在2.44亿，这个数字2023年是2.06亿，下滑了15.7%。单个APP既上不了头部赛道前五十排行，也上不了千万级APP的增长排行，甚至是负增长，这就是阅文旗下网文平台的现状。
当然，网文平台用户量以及它的增减，并不能代表一切。几年前，我一直认为，免费小说就是伪命题，因为阅文IP是付费的，质量会更好。其一年几十亿内容成本与创作质量能形成正向反馈，这是免费小说平台比不了的。
直到前天下载了上面几个免费小说APP，WTF？以七猫为例，直接上截图。
简单说一下这张图，这是七猫排行榜里的完结榜。拿手机截了四屏，一共37本小说，其中有21本都是阅文旗下起点中文网的热门小说，占比57%。这个网文质量，再也不能说拉垮，而是直接比肩起点。
不经意间，阅文作为付费小说大本营，正在被免费小说偷家。
文字视频化、AI化的范式转移是大势所趋，就像直播带货虹吸传统图文电商的流量。阅文作为网文龙头，如果不能一改温温吞吞的布局，并以毁灭性的气势调整业务重心，在接下来的行业竞争里可能会越来越难。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