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越来越多地根据其用户群体的偏好炮制信息，而用户也更倾向于只从符合自己口味的媒体中获得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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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极分化的日益加剧正影响者美国人的生活：加剧人际冲突，阻碍共识的进展，及破坏对**的信心。而导致两极分化的一个重要因素是美国人之间因政见对立而带来的怀疑和不信任。
本篇中节选了"More in Common"研究项目的“隐藏的部落” ("The Hidden Tribe", 见附件) 和“认知的鸿沟” ("The Perception Gap", 见附件) 两份调查报告，分别对8000名和2100名美国人的代表性样本进行了在线调查，本篇将着重介绍后者。前者根据受访者政治立场和参与度的不同，在左-右光谱中对不同人群进行进一步细分，总结为七种主要”部落“。而后者则要求参与者回答他们对于一系列政治和政策问题的看法，同时要求他们估计与他们政见相悖的人对这些问题会持何种观点。
首先，根据受访者的自我认知，他们被分为**党支持者，共和党支持者及中立三类。其次，被分为**党或共和党的受访者被要求就一系列观点表态，如警察都是坏人、特朗普有人格缺陷等等。他们需要回答大致同意与否。最后，两党的支持者需要估算有多少对立党派的支持者，对这些议题持有支持或反对的态度，在0-100%间取值，如身为**党支持者的受访者，会被要求估计有百分之多少的共和党支持者认为种族歧视仍在美国存在，反之亦然。而无党派人士则需要同时估算，有多少共和党和**党人同意或反对这些观点。共和党人（或**党人）估算的**党人（共和党人）认同这些观点的比例，与真实的**党人（共和党人）表示认同的比例之间的差距，被称之为认知偏差 (perception gap)。如共和党人认为会有百分之85%的**党人觉得大部分警察是坏人，而实际只有48%的的**党人持此看法，那么认知偏差为85%-48%=37%。
此外，认知的鸿沟中还研究了个人特征（如受教育程度）和行为（如从哪些媒体获取信息和政治参与度）与认知偏差之间的联系。最后，研究还探讨了政见上的认知偏差对他人人格评判的影响。
1. 认知的鸿沟
总体而论，两党支持者都远远高估了对方持有偏激观点的人的比例，调查中只有34%的共和党人观点较为极端，而**党人则估计为53%。共和党人估计有56%的**党人观点激进。而实际上仅为29%。相较而言，**党人较之共和党人对对方的认知偏差更小（19% ：27%）。
无党派人士的对于两党的认知，比之两党对于彼此的认知都更为准确，其对两党的认知偏差的平均值为16%。
1.1 **党人的认知偏差
图1 **党人的认知偏差（红点为共和党人的真实观点，蓝点和黄线分别为**党人和无党派人士对共和党人观点的预估），调查问题从上至下分别为:
- 妥善吸纳移民对美国有益；
- 种族歧视在美国依然存在；
- 大部分美籍穆斯林是好人；
- 性别歧视在美国依然存在；
- 政府应采取更多行动以防止枪支流入坏人手中；
- 特朗普有人格缺陷；
- 担忧气候变化对我们的影响是正确的。
1.2 共和党人的认知偏差
图2 共和党人的认知偏差（蓝点为**党人的真实观点，红点和黄线分别为共和党人及无党派人士对**党人观点的预估），调查问题从上至下分别为:
- 大部分警察不是坏人；
- 尽管我知道我的国家存在缺陷，但我仍为身为美国人而自豪；
- 保护男性避免受到性侵诬告同样重要；
- 美国不应该全面开放边界；
- 遵纪守法的公民有权持有火器；
- 美国不应该变成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 美国应该废除移民及海关执法局 (Immigration and Custom Enforcement, ICE, 主要负责是识别、调查和处置美国移民、海关领域的违法犯罪活动，例如处理和遣返非法移民)
1.3 认知偏差仅存在于部分议题之间
表1 共和党人对于一些政治观点的态度及**党人和无党派人士的估算
表2 **党人对于一些政治观点的态度及共和党人喝无党派人士的估算。
**党人显著误解了共和党人对移民的态度，绝大多数（85%）共和党人都认同妥善吸纳移民对美国有益，而**党人则认为只有将近半数的共和党人持此观点（52%）。此外，**党人也明显低估了共和党人对于种族主义的认识（51%），事实上大部分（79%）共和党人认同美国仍未根绝种族歧视。种族和移民问题上，共和党人远没有**党人想象的那样顽固。而在另外一些问题上，**党人则认知准确，如47%的共和党人认为特朗普有人格缺陷（实为48%），44%的共和党人认同气候变化的威胁（实为46%）。
共和党人对**党人的认知偏差则主要在于执法、性别、开放边界（移民）和爱国主义等议题上。与共和党人想象的不同，过半的**党人并不觉得警察都是坏人（52%），绝大多数的**党人也认为自己是爱国的（82%）。在性别问题上，大部分**党人也认同，保护男性免遭不实性骚扰指控很重要。
2. “部落”间的认知偏差
2.1 美国不为人知的“部落”
图3 美国隐藏的部落，柱状图中从左至右为：
- 激进进步主义者；
- 传统自由主义者；
- 消极自由主义者；
- 对政治不关心；
- 温和保守派；
- 传统保守主义者；
- 顽固保守主义者。
美国的政治光谱中，处于两翼 (Wings) 的分别是**党和共和党的忠实支持者，约占人群的33%。而居于其中67%的则被称为疲惫的大多数 (Exhausted Majority)，政治参与度较低。基于隐藏的部落中对于政治光谱中不同人群的分类研究，我们得以更细致地认识不同群体间的认知偏差。
2.2 认知偏差的V形分布
图4 基于部落的认知偏差分布
基于“部落”的结果出乎意料，但也是情理之中。有人也许觉得，积极参与政治的人会对他们的“政敌”了解更深。但事实却与之相反，越是对政治毫不关心的人，越是对各方的立场了解准确。
3. 看新闻吗？在哪儿看？爱发言吗？
3.1媒体选择与认知偏差的加剧
图5 获取新闻的主要渠道和认知偏差
图5展示了在控制收入，教育程度，年龄，性别，政治倾向并进行回归分析后，从每种渠道获取信息对认知偏差的影响。图中所示的值为常阅对应媒体带来的附加效应，即不考虑其他媒体的效应，从特定媒体（如Fox News福克斯新闻）获取信息，会使你的认知偏差比不从该媒体获取信息的人高出多少（4%）。
结果显示，美国的媒体对两级分化“功不可没”（译者注：此节内容仅仅揭示认知偏差和各种与媒体相关行为的相关性 correlation，而非因果性 causality，并不能因此得出认知偏差是由受访者的媒体选择而导致的，所以功不可没此处打引号）。主要从（并不严谨的）**媒体，如Breitbart新闻，Drudge报告中获取信息的人，认知偏差要比平均水平（20%）再多出10%以上。新的互联网左派媒体如赫芬顿邮报，BuzzFeed的用户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的增加的认知偏差也达到了8%。传统媒体如福克斯新闻，CNN，华尔街日报则稍好，但他们和偏差值的关系也来到了+4%。只有三个传统电视新闻台ABC, CBS, NBC的结果还算乐观，他们的用户比起平均偏差值低了6%。
表3 不同人群的媒体选择
尽管该研究并不能用来证实媒体与认知偏差之间的因果性，但很多研究及报道都指出如今媒体的倾向分明，同时越来越多地根据其用户群体的偏好炮制信息，如表3所示，用户更倾向于只从符合自己口味的媒体中获得信息。
3.2 兼听则明？
图6.1 共和党人获取信息的渠道不同和认知偏差的变化（图左为美国各较知名传统媒体，电视台，信息聚合产品，时政脱口秀，社交媒体和新媒体）
图6.2 **党人获取信息的渠道不同和认知偏差的变化
图6.1和图6.2展示了共和党人及**党人从不同渠道获取信息对其认知偏差的影响。如预料的一样，从符合自己价值观却不严谨的“新媒体"中获取信息的人，其认知偏差也越大。
从与自己立场相悖的平台获取信息是否意味着更低的认知偏差？并不一定，虽然图6.1和6.2中显示，收看CNN的共和党人和去听**节目的**党人认知偏差更低，但Buzzfeed和赫芬顿邮报对共和党人就“成效”有限。（注：如表3所示，由于样本中仅有极少的两党人士会从对立媒体中获取信息，结果可能存在极大的统计偏差，并在此强调，结果只具有相关性，并不具有因果性，即从对立媒体获取信息的人认知偏差更小，并不意味着”从对立媒体获取信息“这一行为减少了认知偏差，也可能是认知偏差更小的人会去从对立媒体获取信息。）
事实上，由于确认偏误（Confirmation Bias，关于它的内容可见智堡之前的文章）的存在，人会觉得不符合自己预设的事实与观点不可信。例如，倘若共和党人对**党人认知偏差对已经存在，觉得他们是“疯子”，那共和党人会更容易记住那些**党是“疯子”的“证据”而忽略那些来自**党理性且温和的言论。可悲的是，在这个时代，声浪最大传播最广的恰恰是那些来自于两翼的，偏激的声音，加剧了人们的以偏概全。
3.3 闭门造车，走火入魔？
图7 认知偏差与对新闻的关注度，从左至右则从高到低
如图7所示，对新闻越关注的人，其认知偏见就越高，控制受访人群的政治光谱后得到的结果并未发生太大变化。如上文所述，由于绝大多美国人并不会从对立媒体中获取信息，那些自称天天看新闻的人，他们的偏差值比起不怎么看的人高出了三倍。媒体，本应让美国人更好地获取信息了解世界，而如今却似乎在对社会上的偏见和误解推波助澜。与其在由自己青睐的媒体构成的回声场 (Echo Chamber) 中反反复复，还不如不看新闻。
3.4 嗓门大的更糊涂？
图8 你是否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过政治内容？
在社交媒体上发表过政治内容意味着更高的认知偏差，这并不意味着发布政治内容使人盲目，更可能的原因如上文所述，越是处在两翼的人，偏差越大，但是其政治参与度也越高，嗓门也大。
4. 教育的影响
4.1 学历越高不代表误差越小
图9 不同教育程度的共和党人和**党人的认知偏差
如图9所示，在控制了媒体选择和其他因素后，对于教育程度和认知偏差进行回归分析后的结果令人吃惊。**党人平均的认知偏差为19%，然而硕士学历的**党人的认知偏差则来到了34%，**党人学历每上升一个台阶其认知偏差就升高4%。
对于均值为27%的共和党人来说，高中没毕业的偏差值最大（35%），紧随其后的却是持有硕士学历的（31%）。
图10 教育程度与认知偏差的关系
通过回归分析，似乎可以发现，尤其是**党人，学历越高，认知偏差也越大，那为什么读书却没能”使人清醒“呢？
4.2 学历越高，圈子越窄
图11 教育程度和“几乎所有朋友都持有相同政见”的人
对于4.1中提出的问题，选择效应是其中一种解释。即并非教育使人盲目，而是本身认知偏差大的人就，就更有可能去获取高学历。比如说，出身富裕家庭，与普罗大众脱节的美国人，其学历可能就更高。
而第二种解释，则如图11所示，学历越高，圈子越窄。读到大学或研究生的人，更喜欢去和观点相近的人交往。样本中，有38%至少大学本科毕业的**党人回答，他们的圈子里几乎只有政见相同的朋友，而共和党人的数字是26%。虽然**党人普遍的认知偏差比共和党人更低（19% : 27%），但是随着学历的增长，沉浸在只有**党人的小圈子里，**党人对共和党人的认知则越来越扭曲。
5. 对于他人的评价
5.1对同袍和死敌的评价
图12 共和党人和**党人对"死敌"的评价
图13 **党人和共和党人对同袍的评价
图12和图13中展现了**党人和共和党人对同袍及政敌的人品的评价。结果可谓天差地铁，两党中各有80%左右的人认为对方是“被洗脑的，可憎的，带有种族歧视的”。而仅有约20%的人认为对方中也有人可被称作“诚实，理性，有同情心的”。 而当评价同袍时，超过九成的人不吝于使用这些正面评价。
**党人共和党人之间的认知偏差并不仅在于对对方政见的误识。他们看待对方人品的眼光也往往是挑剔，无知，并带有恶意的。人们倾向于根据一个人持有（极端）的政治立场而否定其人格，尽管那个人的政治立场并不是被想象的那般极端。
结语
研究表明，美国人之间政见的差异，并非如我们想象的那般巨大，然而来自两级的喧嚣可能加剧了人们对彼此的认知偏差。越是积极参与政治嗓门大的人，往往伴有着更大的认知偏差。认知偏差并非在每个议题上都存在，且很多议题上，持有偏激观点的人数远少于两党之间的预估，但是在每个议题上仍有一部分人美国人持有根深蒂固的偏激观点。媒体可能在这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越是关注新闻的人，其认知偏差也越大。
此外，学历的增加可能会导致认知偏差的加剧，圈子变得狭窄，使人听不到来自对面的声音，并彼此加强自身的偏见。社会心理学的研究揭示了回声场，党派划分和群体两级分化等效应对认知误差的影响。而对于政治立场的误识，可能进一步导致了对他人人格的否定。
作者：夏立
参考文献：Yudkin, D., Hawkins, S., Dixon, T., The Perception Gap: How False Impressions are Pulling Americans Apart, More in Common, Jun. 2019
Hawkins, S., Yudkin, D., Juan-Torres, M., Dixon, T., Hidden Tribes: A Study of America's Polarized Landscape, More in Common,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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