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是互联网公司财报密集发布的日子，也是各家秀肌肉的重要时刻。但今年的这个财报季，与往年不同，中概股普遍承压。阿里经营利润同比下降11%，京东归母净利润同比下降74.82%，美团由盈转亏，净亏损达33.6亿元……
不过，与众不同的拼多多再次与众不同。2021年第二季度，拼多多归属于普通股股东的净利润为24亿元，实现上市三年以来首次大规模盈利。
这样的分化此前很鲜见，但今后有可能是常态。这背后的逻辑或在于，互联网公司已经走过了DAU（日活跃用户数）、MAU（月活跃用户数）、GMV（商品交易总额）普涨的阶段，规模化的增长故事走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精细化运营的能力、创造利润的能力及符合国家大政方针的社会价值。
与此同时，中概股也走到了选择的十字路口。有中概股选择私有化，也有中概股踏上了回归港交所的步伐。但这两条路都没那么好走。私有化意味着企业需要承担巨额的资金压力，回归港交所企业也要面临高高的资格门槛。而日前宣布的北交所，或许会成为小市值中概股未来一个不错的选择。
从野蛮生长到有序发展，从扎堆上市到各寻出路，这背后发生了什么？
01
生逢其时
在2020年4月的一场直播中，阿里云研究中心高级战略专家崔昊曾分享过，他认为中国互联网在过去的发展中主要依靠三大红利——人口红利、模式红利、资本红利。
人口红利方面，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自不用说。但更重要的是，中国拥有大量待触网的年轻消费族群。年轻消费族群对数字化接受程度高，对新产品及服务适应速度快，大大加速了互联网的普及。
模式红利方面，由于中国在进入互联网时代时，部分行业市场成熟度较低，有许多市场需求无法被传统产业满足，留下大量待填补的空白。互联网企业通过新模式提供新方案，解决了原有产业痛点，得到跳跃式成长的机会，在某些领域甚至成为主导市场的新生力量。
资本红利方面，据BCG测算，2016年，中国VC募资额、投资额已高达3582亿元、1312亿元。市场海量的货币供应为互联网行业提供了丰富的资本基础，加大了互联网企业在研发、营销、市场扩张方面的资源，也加速了互联网行业发展的步调。
三重红利综合作用下，互联网在搜索、零售、支付、出行、社交、娱乐等全场景实现了渗透。阿里巴巴、腾讯、百度、京东、网易、美团、字节跳动等互联网公司快速成长为行业巨人。
02
“不香了”
互联网这番欣欣向荣的景象一路延续到了2018年。之所以以2018年为节点，是因为那一年，中国互联网行业发展景气指数首次出现了下降。
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在2019年发布的《中国互联网行业发展态势暨景气指数报告》中写道“2018年我国互联网行业发展景气指数首次出现了下降，上市互联网企业营收增速有所放缓，总市值大幅波动，投融资活跃度快速下降，行业进入转型调整、动能转换的新时期。”
在2020年的报告中，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继续表示“2019年我国互联网行业发展进入调整期，上市企业营收增速大幅放缓，总市值持续波动，投融资低位徘徊，行业格局出现分化。”
即便2020年由于疫情的助推，中国互联网再度走出了一波高潮。但这并没有改变中国互联网的疲态。曾投出过滴滴、饿了么、ofo等知名互联网公司，被认为是移动互联网时代最成功投资人之一的朱啸虎，在今年3月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也表示，未来他为之站台的项目，有医疗，有消费，但不再有互联网。
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我国互联网上市企业运行情况》显示，2021年第一季度、第二季度，中国上市互联网企业市值分别为18.7万亿元、18.8万亿元，同比环比增幅均有所放缓。如果算上七八月以来监管政策变化影响下的股价大幅下跌，那么这一数值还要再缩减一些。
互联网上市公司财报中也有疲软的迹象。
阿里巴巴8月3日发布的财报显示，2021年第二季度，阿里巴巴营收为2057.4亿元，同比增长33.8%，低于市场预期；经营利润为308.47亿元，同比下降11%。
腾讯8月18日发布的财报显示，2021年上半年，腾讯营收为2736亿元，同比增长23%，低于市场预期；在非国际报告准则下，净利润为696亿元，同比增长18%，净利润率相比去年同期27%下降至25%。
京东8月23日发布的财报显示，2021年上半年，京东营收为4569.77亿元 ，同比增长31.60%；但归母净利润同比下降74.82%至44.12亿元。
除了上市互联网公司财报表现不佳，2021年上半年互联网投融资活跃度也有所下降。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互联网投融资运行情况》显示，2021年第一季度、第二季度，中国互联网投融资金额连续两个季度下降，环比下降比例分别为7.2%、8.1%。
03
红利不再
曾几何时，中国互联网公司以一系列具有关键里程碑意义的现象，吸引了全球关注的目光。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第二季度，全球市值排名Top30的企业中，有11家都是中国互联网企业。
中国互联网公司的缔造的记录也历历在目：
•2015年，阿里巴巴GMV达4900亿美元，首度超越沃尔玛成为世界最大的零售平台
•2017年，百度自动驾驶等三项技术入选MIT全球十大突破性科技
•2019年，字节跳动旗下产品TikTok下载量超过YouTube、Instagram
•2020年，腾讯旗下产品微信及Wechat月活超12亿，约等于全球人口总数的1/6
•2021年，小米二季度手机出货量超过苹果，首次跻身全球第二
现如今，被视作近40年来科技领域最主要创新之一的互联网怎么就“不香了”？要解答这个问题，就必须重新回到前文所提到的三大红利。
人口红利
人口红利曾经让中国互联网快速普及，但近年来，人口红利见顶已然是不争的事实。这一方面体现在网民规模增速放缓、网民人均周上网时长基本保持稳定；另一方面则体现在网民年轻化特征不复存在。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
• 截至2021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11亿，较2020年12月增长2175万，互联网普及率达71.6%；
•2021年6月，我国网民的人均每周上网时长为 26.9个小时，较2020年12月提升0.7个小时；
• 2016年，40岁以下网民在网民总数中占比78%；2021年，40岁以下网民在网民总数中占比53.3%。
模式红利
过去20余年，中国互联网快速发展的一个重要驱动因素就在于，未完全成熟的垂直行业为互联网的跳跃式发展创造了土壤。但当下，互联网已经深度渗透进入生活的方方面面，供给侧几近饱和甚至陷入同质化竞争的境地。互联网领域的模式创新越来越，也越来越难得到认可。
资本红利
曾经，资本为互联网企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能。但如今，资本悄悄关上了阀门。这一方面是因为资本已经敏锐感知到传统互联网创业的黄金期已经成为过去，指数级的增长已不可期。另一方面，也与当前持续紧张的外部环境有关。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7次《中国互联网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中国境内外互联网上市企业总数为147家（该数据含二次上市企业，为未去重数据），其中在沪深、香港、美国上市的互联网企业数量分别为48家、38家、61家。
美国成为中国互联网企业上市集中地，一大原因在于美国资本市场采取注册制，对于拟上市公司不设盈利门槛。而港股、A股相较来说门槛更高，业务模式未完全成熟、盈利水平不佳或股权结构复杂的互联网公司成功上市的机会可能会受到制约。从总体融资环境看，美国对于互联网公司、高科技公司普遍看好，同样的一只股票，在美国上市，相对容易获得更高的估值，募集更多的资金。
但在当前政策环境下，互联网企业境外上市难度增加，美股这一原本对资本来说便捷且投资回报较高的投后退出通道正在一点一点缩窄。这也成为制约资本下注的因素之一。
04
“大厂”忙调头
人口红利见顶、模式红利难获肯定、投资环境趋冷，那些曾经驱动中国互联网向前的增长因子正在逐步消退。
在这样的变局面前，互联网公司要如何自持？“大厂”拼多多给出的答案是——告别做规模，开始做利润。
拼多多8月24日发布的财报显示，2021年第二季度，按美国通用会计准则（GAAP），拼多多归属于普通股股东的净利润为24亿元，扭亏为盈。
首次盈利的重要原因在于，2021年第二季度，拼多多在销售和营销支出上有所克制。财报显示，第二季度拼多多的营销费用为103.9亿元，比第一季度下降了将近30亿元。
同时，拼多多也在提升自身货币化能力。据悉，2021年3月起，拼多多已开始调整零佣金政策，对部分百亿补贴商家抽佣，以提升平台变现能力。财报也显示，2021年第二季度，拼多多交易服务收入为30.1亿元，同比增长164%。
受此影响，即便拼多多2021年第二季度营收规模、用户规模增速放缓，但财报发布后拼多多股价涨幅一度涨超18.5%。
拼多多的调头正是中国互联网从规模之争走向效率之争的写照。正如浙商证券在研报中所说，随着互联网行业监管政策进一步出台，效率之争将取代规模之争，成为未来互联网竞争的主旋律。
05
“小厂”难决断
互联网“大厂”可以通过开源节流实现从规模到效率的转身，那互联网“小厂”又能如何呢？
在市场空间足够大的情况下，“小厂”可以找准一片市场空白，细心耕耘，自然会有资本愿意与其共成长。但当竞争环境从增量转为存量，每一片空白市场都会成为战场。
在“大厂”资金、技术、人才等多重优势的降维打击下，“小厂”真的能抗衡吗？当“大厂”与“小厂”抢夺同一块市场时，还会有资本愿意押注“小厂”吗？
答案清晰可见。中信证券在研报中也指出，新竞争环境下，长周期竞争地位稳固，且具有新业务&新货币化拓展空间的一线龙头公司才值得关注。
那么“小”厂的出路是什么？小鹿中医的答案是“抱大腿”。
8月23日，小鹿中医和阿里健康共同宣布，小鹿中医已并入阿里健康。未来，小鹿中医将借助阿里生态力量，继续在互联网中医领域深耕。小鹿中医官网数据显示，小鹿中医目前入驻医生超过6.2万人，服务患者742万人次。此前有消息称小鹿中医估值约13亿元。
传闻估值近 20 亿美元的Soul也选择了“抱大腿”。5月10日，Soul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招股书（6月23日Soul宣布上市终止）前一日，腾讯通过 Image Frame Investment ( HK ) Limited豪掷 4.4 亿美元火速入股 Soul。从招股书披露的股权结构来看，入股后，腾讯是 Soul 的最大投资人股东。
06
被冲击的互联网打工人财富自由梦
互联网的风潮放缓，影响的不只是“大厂”、“小厂”，还有众多互联网人30岁前后实现财富自由然后退休的梦想。
在2012年的一篇报道中，科学队长创始人“胡蔷薇”讲过一个根据真实经历改编的故事：
一个叫雷洛的年轻人，在面试时，被老板告知了这样一段话——年轻人不要把眼前的工资看得很重，我们现在就是要拼命干活不要考虑太多，等到公司上市以后，给你的这些股票期权值很多钱，到那时你至少是百万富翁，美元的。你就可以和硅谷那些人一样，30岁前退休去享受生活。
4年后，公司上市，雷诺真的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1000万。
而且，这种造富的覆盖面，还不只是个别创始人，而是包括企业初创团队在内的不同财富层级的集体造富。据不完全统计，2005年百度登陆纳斯达克，造就了8位亿万富翁、50位千万富翁和240位百万富翁，而百度当时的总员工数量才750人；2014年，阿里巴巴赴美上市，“批量”生产了上万位千万富翁……
曾几何时，蚂蚁集团、字节跳动、京东数科等互联网公司也已经走到了缔造这样的造富神话的门口，但没想到通往财富自由的大门被突然关闭，门口留下的只有困在等待上市的日子里的互联网打工人和碎了一地的财富自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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