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原副行长王永利：美元霸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人大重阳11-27

全文9299字，阅读约需27分钟，帮我划重点划重点01中国银行副行长王永利在演讲中分析了美元的霸权行为、美元霸权的来源和去向，以及如何应对这些问题。02王永利指出，美元作为国际货币的地位是由美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决定的，但过度追求货币好处可能导致风险。03然而，目前尚无超主权货币能够取代美元，全球货币体系仍需美元作为中心货币。04王永利强调，准确理解货币与信用货币的关系，避免将货币等同于现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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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translate_title":"Wang Yongli, former deputy governor of Bank of China: Where does the hegemony of the US dollar come from and where is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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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分分钟就把今天还属于一个人的产权迅速地转手、分化了，连它是否还属于本国人都难说。美国的金融市场是全球性的，股市、债市、大宗商品市场全是开放的，是全球化的，为什么里面会有中概股？我们中国企业也在那边上市。投资人也不都是美国人，是全球的人都在那儿投资，中国大量的美元资金也是在美国做投资。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你过多地追求货币的好处、金融的红利，就有可能让你的底层脱实向虚，到一定程度，等你回过味的时候要转都不一定来得及。所以现在美国是要下定决心再工业化，但是美国能不能做到？大量的制造业回归需要基础设施大量的投入来支撑，劳工要大量培育，现在美国还要大量驱逐非法移民，所以会不会造成社会的剧烈动荡？打破一个旧体制是容易的，建立起一个新的体制且平稳地运行是很难的。这个会不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我们也只能拭目以待。从整个社会角度来讲，过度追求货币的好处、金融的红利、虚拟经济的繁荣，没有真实的财富是很可怕的。所以我们要看到，你要想成为国际货币的话，不是只有好处，弄不好挑战也是巨大的。03能否以超主权货币取代美元其他主权货币不能取代美元的话，我们能不能整出一个超主权货币替代它？这也是很多人都在设想的，因为理论上来讲货币是一个重要的基础设施，国际中心货币理应得到国际社会的有效约束，避免发行国过度地追求自身利益，而损害他国利益或者是国际利益。但现实是我们今天的货币是以综合国力、国际影响力竞争出来的，是最强大国家的货币，其他国家的真能约束得了它吗？在苏美两极对抗的时候，可能联合国还有点作用，一旦一极失去了，这个世界是一极独大，联合国的作用我们都可以平心而论它有多大的作用。今天大家可以看到，如以色列等国家对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说话都不爱听的。今天全球面临一个共性问题，经济金融的全球化远远超出了全球治理能力的水平，我们的治理还是以主权国家为基本的，哪怕有欧盟、有欧元区国家，但是其实你会看到里面还是国家为主体的，远远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有效的国际治理机制。这样的话就很难对最强国家形成有效的约束，由此大家会看到问题越来越突出，以美元为核心的利率战、货币战、金融战等等在所难免，而且越来越严重。为什么这一段时间美国大选成了全世界关注的焦点？就是因为它的国际影响力太大了，每个国家都脱离不了它，只要你融入了全球化。除非你是一个非常封闭的国际，封闭也发展不到什么程度，但是只要你参与到全球化，你想对美国的东西置之不理是根本不可能的，尤其像中国，我们必须高度关注美元的变化、美国的变化，美国的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的重大变化，我们怎么应对？无视或者逃避是没有用的。货币的非国家化、超主权化这个设想早就有了。在上世纪60年代的时候哈耶克就提出把货币归到主权范围内，由国家来控制它是根本不合理的，货币应该非国家化，让民间去做，国家主要起到监管作用。政府直接去管货币的话就没人监管政府，这是非常不公平的，所以他晚年基本上就在致力于打造一个货币的非国家化。但是因为他违反了货币发展的方向，这么伟大的人物最终也是根本没有实现他的目标，货币的非国家化是不可能的。今天比特币等等出来以后，大家又把哈耶克先生抬出来了，但是人们忘了为什么哈耶克失败了。另外就是超主权化。在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时候，英国的谈判代表、著名的经济学家凯恩斯在去美国之前就设想跟若干个国家按照国家在国际贸易里面份额的大小赋予其货币一定份额，形成一个多国货币的结构性挂钩的超主权货币，他起一个名字叫Bancor。这个超主权货币的设想，在那么紧急需要一个世界货币的时候，参与布雷顿森林会议的各方根本接受不了，最后只能接受美国的方案，就是美元跟黄金挂钩，其他货币跟美元挂钩，再弄一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来管理这个体系。到本世纪，特别是在次贷危机、全球危机爆发以后，大家会发现比特币出来了，比特币之后以太坊，以太坊出来以后又带出来一个创新，除了智能合约以外，还带出一个应用场景，就是ICO（首次代币发行），就是可以下载ERC-20的一个开源体系，是个人都可以在下载以后，发行自己的数字货币，但是不能募集法定货币，没有牌照这就是虚假集资，而只能募集比特币和以太坊，所以它自己给创造了一个应用场景，等它出来以后带动了比特币的价格，从2013年年初可能不到300美元，到年底就1200、1300美元，这一下子给大家很大的震动，之后这种超主权货币的东西越来越多。加密数字货币又分两类，一类是真正的像比特币这样的，纯粹的链上资产，跟自然界里面没有任何瓜葛。大家看看比特币区块链，它里面只有两个功能，一个功能就是挖矿，每10分钟一个block（区块），每个block大家共同去测算它的唯一的标准值，计算很复杂，但是验证很容易，谁先得到了这个标准值，挖矿就结束，得到币的人被全网节点共同纪录。除了挖矿、产币，第二个就是节点里面的P2P的转移，只有这两个功能，所以大家会看到它是高度封闭的区块链体系。因为它高度封闭，所以到今天依然很难突破它、攻破它，到今天为止它依然是安全的。但是因为它高度封闭就带来一个问题，它很难解决现实世界的任何问题。比特币如果不跟法定货币兑换的话，它的价值就几乎没有，所以必须兑换，但是兑换又必须去外挂的交易平台，所以很多聪明人不自己去挖矿造币，他去弄交易所、交易平台。这是比特币这一类的，它是原生的链生资产。还有就是通过ICO发出来的，这个理论上来讲就是数字的证券化资产，因为它是发东西，募集资金以后发东西出来的，所以美国的SEC的定位是很清楚的，就是像比特币这种是一个数字资产，数字资产是可以做交易的，但是必须得到监管；通过ICO发行的，是一个数字化证券资产，必须得到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的严格监管；像比特币这样的，美国的大宗商品交易委员会认为应该归自己管，所以跟SEC两边还在争。这一次可能特朗普上来以后有可能放松这方面的监管，但是如果真的像他说的要用比特币作为他的国家战略储备，甚至以价格剧烈波动的比特币作为储备发行美元或替代美元，削弱美联储的作用的话，我认为这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把美元的声誉给削弱了，我认为可能美国的末日真的快要到了。还有一种就是现在多国央行也在推动央行的数字货币CBDC，这个也是在2013年比特币、以太坊的价值快速上升以后，二十国集团的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上，大家忽然觉得这个有点可怕了，不行，咱也得弄出咱们的数字货币来。因为前期没有做准备，一开始也是下载比特币或者以太坊的开源系统来比照人家的东西造CBDC，结果逻辑上就犯了一个错误，比特币、以太坊是去中心化的、超主权的，而CBDC不管怎么变动，央行数字货币一定是主权货币的数字化、智能化，如果这个逻辑都不清楚的话，你最后一定会走到死胡同里面。所以弄着弄着现在全球好多都停下来了，到现在还在争论它到底是定位于什么？是零售型的、批发型的，还是混合型的？我们国家2017年之后明确数字人民币是定位于M0，我要告诉大家，这个定位肯定是错的，M0是流通中现金，流通中现金狭义地讲就是我们的纸币+硬币，那叫现金。可是我们的数字人民币呢？它实际上是一个存款的概念、是一个账户的概念，它要分几级的数字钱包，用一次马上更新你的余额，当然跟我们传统的记账不一样，有收、有支，最后有期末余额，数字人民币每次收付就会重新更新，重新给你一个密码，只告诉你余额就可以，不需要告诉你太多东西，但是它是有分级管理的。现金大家知道，银行一旦兑给你，你出了银行的门，被偷了、被抢了、自己毁了等等，与银行无关。但是如果你的账户未经你授权你操作账户上的钱没了或者少了，银行一定得负责任。数字人民币钱包的本质、管理形态、管理要求统统都是账户。第二，它只能替代现金吗？如果它只能替代现金的话，这个量就太少了，300多万亿的货币总量，我们的流通中现金也不过才12万亿，3%左右，占比非常低。原来以为移动支付出来之后，流动中的现金会迅速减少，但是现在还在增长，为什么我们的现金还在增长？除了人们要有一点应急的钱，现金还有很多特殊的用途，就跟比特币一样，用于很多灰色地带，因为只有这种东西还是不可能全流程监管的。数字人民币、一般的存款账户转账都有记录、有痕迹，可被追踪被监管。数字人民币还是主权货币。有人问，欧元不是一个超主权货币吗？欧元不是超主权货币，它是一个区域主权货币，因为它跟特别提款权（SDR）或者脸书（Facebook）发布的天秤币（Libra）不一样，它不是跟多种货币结构性挂钩形成一个货币。跟多种主权货币结构性挂钩的东西，就意味着要跟挂钩货币必然要同时并存。同时并行两个法定货币的话，这个管理会非常麻烦的。欧元不同在于，从正式运行开始，所有成员国家原来的主权货币统统退出，不存在挂钩问题，因此不是一个超主权货币：欧元区成员国把它的货币主权移交出来，形成一个共同体。但是因为它的使用国没有真正地成为一个主权国家，所以它内部的协调到今天为止依然非常麻烦。曾经在它推出来的时候，很多人一度认为它会取代美元，它兑美元的汇率快速上升，到今天你会发现很难。这也是为什么SDR这种以美元为主、跟多种货币主权结构性挂钩出来的东西没有成为一种真正的流通货币，最后只是作为IMF成员国之间，以及IMF内设机构之间的超额储备资产，内部的一个计量单位而已。还有就是与单一国家主权货币等值挂钩的稳定币，不一定是1：1，明确了是多少就一直坚持这个比例，这种现在已经有很多了，比如说USDT、USDC等等。在中国，我们的法定货币是人民币，但不代表一些机关、学校有饭菜票、饭菜卡，商场里购物券、购物卡，电商平台上有Token、有积分等等，在那里面都可以当钱用，但是只能在设定的范围内使用，不可以超出这个范围，否则就在冲击法定货币的管理，所以《人民银行法》，以及《人民币管理条例》里面都明确规定任何单位不允许弄一种替代人民币流通的货币。曾经很多人设想能不能把购物积分收起来、跨平台使用，人民银行立刻叫停你。我要告诉大家，尽管我们知道美元这么霸道，但是你想找一个超主权的东西来替代它，到今天为止还找不到。04需要准确理解货币与信用货币为什么得是主权国家的货币？这就需要准确理解货币，特别是信用货币。我们知道货币发展在人类历史上大概有四个阶段，不是每个国家都绝对是这样，大概从自然实物货币到规制化金属铸币、到金属本位制下的纸币，再到脱离任何具体实物的纯粹的信用货币，大的方向就是脱实向虚，越来越脱离具体的东西，不需要锚定某个实物。其中前三个阶段都是人们主动追求，不断探索的成果，包括中国的汇票、交子、纸币在全世界都是发展很早的，中国地域很大，跨区域的流通，对货币需求量特别大，但是经常供应不上，逼着大家不断探索，弄一个汇票先记一个账，先相互抵一抵，只清算差额。最后说能不能直接拿这个汇票转移支付，如果转移支付能不能把它弄成一个直接有面额的，而且分成几个档次，不用每一档都印，只需要1、2、5三个单位的，即可再组合出任何数字，大大节省印制成本。在信用货币出现的时候都是受外界巨大冲击，原来金属本位制供应不上，被动地无奈的接受，所以人们一直很难接受它是方向，而是认为这是一个不道德的东西，一定要想办法回归的东西。今天依然有这种说法，货币是央行依法印制、投放、管理的，包括纸币和硬币，这实际上就是把货币等同于现金了，我们国家的法律依然是这么说的。前两年提出要修改相关法规，里面加了一个“含数字形态”，就是为了数字人民币。有人认为央行出来的货币就是现金，所以央行投放的数字人民币就要定为现金。问题是，央行投放的基础货币其实大量是给商业银行的再贷款，直接打到银行的存款户里面，难道存款户背后的货币不是人民币吗？但法律条文依然是这么写的，也不光中国，各个国家都是如此。货币仍被认为是央行的信用和负债。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货币是央行的信用和负债”，只有在金属本位纸纸币的阶段才成立。在金属本位制纸币下，这个纸币其实就是一个契约，就是一个借款的条，因为央行承诺持有人可以用这张契约兑换金属本位。我们货币今天已经法律明确告诉你，我是信用货币，我不再跟任何具体东西挂钩。所以今天你拿着人民币跑到中国人民银行说我不相信人民币，你给我换黄金，是不可能的，因为法理上来讲没有这一说。当然我们有很多偷换概念，包括国际清算银行（BIS）等等说今天的货币分几等：央行货币、银行货币、钱包货币，央行投出来的是央行货币，它有最高的法偿性，信用等级最高；商业银行投出来的是银行货币，是银行的信用、负债；还有支付公司等等以钱包的形式出来的，是支付公司信用和负债。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些东西只是货币的载体或者表现形态，它不是货币本身。所以货币本身从来没变过，只是其载体、表现形态、运行方式改变了而已。今天依然把货币等同于现金是根本不对的。当然，说用17美分的成本印制一张百元美钞就可以全世界买价值上百美元的商品是典型的美元霸权，美国可以在全世界征收巨额的铸币税等等，其实这都是经不起推敲的说法。在这里面大家会看到，我们对货币的认知，特别是到了信用货币的认知是远远不到位的，全球对货币的认知，包括定义、法理、各种管理基本上都停留在金属本位制纸币这个阶段。而现实世界里面，我们信用货币的发展带动着金融交易的迅猛发展，推动了全球经济、金融的全球化的快速发展，远远超出了管理的适应能力，所以才带来了若干的问题。而带来这些问题大家不是说你认知不够、管理不到位的问题，而是把它等同于信用货币本身的问题，所以很多人都想重新给货币寻锚，这恰恰错了，信用货币才是我们货币发展的必然方向。（上半部分完，下半部分后续推出）查看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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