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上市,上麻木了!”6月9日,蚂蚁员工李建把证监会和蚂蚁官方声明,扔进了自己在的微信朋友群,留下这句话。
早先,蚂蚁集团将重启IPO的消息不胫而走,群里的朋友们把这个“好消息”转给他,并向他发来“祝福”。
2020年11月3日,蚂蚁上市在就差“临门一脚”的情况下被叫停,这一年半的时间里,这个曾经引领行业的金融科技独角兽,就基本“消失”在舞台中央。
能让它再次回到舆论关注中心,就是一次又一次“重启上市”消息传出,只是这次的消息更加言之凿凿,也引来了证监会和蚂蚁集团的双双否认。
确实,对于蚂蚁这样一家自带光环的明星企业来说,上市就是它的“阿喀琉斯之踵”。所以,外界也乐于从各种蛛丝马迹去窥探这家巨头何时能从跌倒的地方,再爬起来。
最近,蚂蚁委任了港交所董事会主席史美伦为独立董事,就被市场视为一种蚂蚁“上市待启”的积极信号。
虽然外界乐此不疲,但放到蚂蚁自身来说,上市,真的很重要吗?
这一年多,“消失”的蚂蚁做了啥?
上市夭折后的一年半,蚂蚁在市场中出现的次数少之又少。
《豹变》梳理了这一年多,蚂蚁算得上“对外发声”的也不过两次:
一次是在2020年12月15日,蚂蚁集团董事长井贤栋在2020年“第四届中国互联网金融论坛”上发表演讲,称数字经济正步入加速发展时期,金融科技从业者非常需要思考,如何真正做好“金融为民、科技向善”这个课题。这是蚂蚁被暂缓上市后的首次对外发声。
另一次则在2022年6月1日。时隔18个月,蚂蚁发布2021年可持续发展报告,正式启动“数字普惠”、“绿色低碳”、“科技创新”和“开放生态”四位一体的ESG可持续发展战略,并于官网上对“身份”进行了重新定义——互联网开放平台。
当然,这并不难理解,因为在绝大多数时间里,蚂蚁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合规整改方面,按照2021年4月12日人民银行、银保监会、证监会、外汇局等多个金融管理部门联合约谈的内容,蚂蚁已对部分核心业务进行了明确切割——
2021年11月,蚂蚁将原有的消费信贷产品“花呗”和“借呗”进行品牌隔离,在重新确立品牌定位的同时,还明确贷款责任方;同时,不断压降基金产品“余额宝”的整体规模;同年12月,关闭网络互助业务“相互宝”;2022年4月,对网商银行进行切割。
在对外投资方面,蚂蚁也在不断收缩自己的投资版图。
2021年10月,蚂蚁将原本持有的财新传媒的股份彻底“清仓”;2022年1月,减持众安保险约4653.71万股,持股比例从13.54%下降到10.37%,与持股均为10.2054%的腾讯、中国平安两大股东,基本持平。
从这些整改情况来看,蚂蚁已对自己动了“大手术”。就监管对其下达的种种要求来看,未来较长一段时间里,合规整改或依然是这家互联网巨头的重中之重。
一位资本市场人士认为,蚂蚁目前还有四个问题待解:
其一,蚂蚁持股50%的重庆蚂蚁消费金融有限公司220亿增资扩股计划突然被按下“暂停键”,中国信达宣布退出,鱼跃医疗也宣布暂缓参与;
其二,蚂蚁拟筹建的钱塘江信用评分公司至今仍未获得许可,由于该信用评分公司由国有资本和民营资本共同参与,因此审核自然会更为慎重;
其三,国内更详细的金融控股公司法规尚未出台,包括资本金要求、数据保护、数据共享、关联交易规则等方面,仍未有现行的可参考的参考依据。
其四,蚂蚁被要求缩减其消费贷款余额。从估值角度来看,最能体现蚂蚁科技风控能力的信贷业务一旦被高度控制增长,可能会直接抑制公司的估值水平。
“核心业务剥离的剥离、压降的压降,蚂蚁的估值势必会随着这些变动大幅下调。”上述业内人士进一步讲到:“但相较于个体的整改,市场最大的变化其实是监管环境已发生了巨变。只不过,这种监管紧缩并不特指向于蚂蚁一家企业,包括其他互联网企业、消金公司、小贷公司、甚至是商业银行等在内的各类金融机构同样适用。”
云淡风清,员工不再执念上市
蚂蚁上市,最直观影响的人群是持有期权的蚂蚁员工。
经历了大喜大悲的那一晚,蚂蚁员工对上市也云淡风轻了很多。
回忆起上市刚被叫停那段时间里的内部氛围,在蚂蚁工作了五年多的老员工李建告诉《豹变》:“很多同事、也包括我自己,心情真的就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一次近在咫尺的人生进阶的机会就这样落空了,不甘心,更多也是失望。”
“事情发生后挺长一段时间,大家的情绪都挺低落的,内部整体也都挺消沉的。可能是觉得上市无望了,有人开始提离职,有的接了新offer走了,也有人出去创业了。”李建说:“我是留下的那部分人。”
在李建看来,留下的同事各有各的想法,且每个人要面对的情况也各有不同,但他选择留下来的最大的理由,是他依然比较看好蚂蚁的未来:“蚂蚁有支付宝这个资金流管理工具,阿里的生态优势集中在供应链客户这一段,这是非常强的两大利器。依托于这两大资源延伸业务,基本盘还是稳的。”
所以,对于是否上市,李建已经变得佛系了:“关键还是做好自己手头工作吧,对上市也没那么执念了。”这一年多,困扰李建比较多的是,市场不时传出蚂蚁重启IPO的消息。每次,他都要花精力去跟亲朋好友们解释:“真的是被上市,上麻木了”。
陈阳属于走得那一波。他在2020年初进入蚂蚁,在上市失败后几个月离开。不过,他表示,自己离开并不是因为蚂蚁上市失败,主要是因为他的工作岗位需要频繁出差,这让他有些吃不消。因此在平衡完工作、家庭、生活之后,他选择了离开蚂蚁。
目前,陈阳手中仍有一些蚂蚁的“期权”:“公司内部是P7及P7以上会有股权激励,但这个不叫期权,准确说叫‘收益权’,大概的意思是获得收益权的员工可以享受到公司的分红。”
陈阳进一步解释到,“一般情况下,这个收益权会在几种情况下授予给员工:一是在入职的时候按照职级对位发放,数量区间和网上流传的版本差不多;二是在绩效考核的时候,根据员工表现发放一定数量;三是随着员工的晋升一同发放。”
“之前一段时间里,蚂蚁离职员工手中的收益权可以回购,但现在好像不能回购了,也就是说,你如果想拿到这个收益权,就必须等上市。”陈阳说,对于他而言,这只是一个“念想”而已,不时传出的重启IPO消息,对他已经“免疫”了。
“围城”中,有的人留下,有的人离开。站在城外的角度,在从业者眼中,蚂蚁仍是一个带有“光环”的金融科技企业。
那佳在几年前投过蚂蚁供应链金融岗位,彼时她刚从农行离职,希望能够进入头部金融科技企业历练学习,因为种种缘由错失了机会。
她并没有因为蚂蚁后来上市夭折而庆幸,对于蚂蚁的业务价值和市场占位,她始终认为“有很大优势”,这种优势体现在生态赋能的客群及数据,以及雄厚的技术积累。
蚂蚁18岁了,需要一个“成人礼”吗?
在与蚂蚁在职人员的交流中,《豹变》发现,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大家似乎不再那么纠结于蚂蚁能否上市这一件事情上,而是慢慢回溯蚂蚁从支付宝、到蚂蚁金服、再到蚂蚁集团整个进化过程中,对于社会民生本身的存在价值。
这种进化过程,一方面直接还原了蚂蚁业务边界的外扩,从支付到消费、信贷、供应链,再到生态开放与技术输出;另一方面也从侧面印证了一点,对于各赛道中的头部企业来说,业务开展的前提一定是拥抱监管。
过去,蚂蚁集团一直淡化自身的金融属性,同时强调科技“质地”。在蚂蚁披露的招股书中,有一份来自集团董事长井贤栋的公开信,这封信的开篇即为——
“各位尊敬的投资人,您正在关注的蚂蚁集团,不是一家金融公司,也不仅是一家移动支付公司,而是一家决心用今天最好的技术和资源,去助力银行和金融机构更好地服务每一位消费者、每一家小微企业的科技公司。”
此前就有业内人士认为,蚂蚁弱化金融属性就是为了迎合监管意图。毕竟,国内对于金融行业的监管,在众多行业监管中属于等级最高的那一类。
另一方面,则是与估值直接挂钩。就资本市场的价值判断,科技公司的估值水平、商业期待等,将远高于金融公司。如果蚂蚁按照科技创新企业定义,有望获得更高的估值。
今年6月1日,蚂蚁在官网更新了“身份定位”。在最新的表述里,蚂蚁已不再强调科技公司或金融科技公司,而将自身定位为“互联网开放平台”。
在蚂蚁更新的介绍中称:“我们通过科技创新,助力合作伙伴,为消费者和小微企业提供普惠便捷的数字生活及数字金融服务;持续开放产品与技术,助力企业的数字化升级与协作;在全球广泛合作,服务当地商家和消费者实现“全球收”、“全球付”和“全球汇”。”
再回到上市这个问题来,上市对于补充资本,员工激励等方面,确实会给企业带来正向效应。资本市场也习惯把上市作为一家企业的“成人礼”,但对于任何一个商业机构而言,商业价值的“本质”永远都是立足于对市场需求的满足。
特别是平台型企业,其价值体现则是对供应端、消费端“双边需求”的同时匹配与满足,而市值、股价只是一种表征而已。
蚂蚁集团起步于2004年诞生的支付宝。在蚂蚁最新发布的2021年可持续发展报告中,或许可以对18岁的蚂蚁做出一次“成人礼”总结。
截至2021年底,支付宝开放平台已经开放技术接口和插件1300多个;超过1.1万数字化服务商活跃在支付宝平台上;平台的商家、服务机构开通了超过300万个小程序。
支付宝配合各省市数字政务建设,累计服务超过7亿用户;使用支付宝线上化缴费服务的家庭数量2亿+。
全国累计约170家资管机构入驻蚂蚁财富,服务近8亿投资者。
蚂蚁保服务全国90家保险机构,累计服务超过6亿保民,其中超过55%在保用户来自三线以下城市,代理的保障产品约1000款……
在这些代表社会价值的数据面前,上市这个成年礼,对于已经成年的蚂蚁来说,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上市还是不上市?蚂蚁都在那里。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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